第9章 终局绣
皇城拍卖阁的琉璃穹顶下，沈昭抚过展台上的《璇玑图》。金线在千年岁月里氧化成赭红色，像干涸的血脉蜿蜒在素绢上。她腕间的螺旋纹路突然发烫——展台玻璃罩的倒影中，谢无弈的长衫被量子荧光镀上一层虚影，像褪了色的老照片。
"这幅绣品起拍价，黄金万两。"拍卖师敲下木槌的刹那，现代电子竞价屏与古代铜锣同时震响。沈昭看见玻璃反光里浮现李明的脸——他穿着经纬楼的黑缎长袍，食指正按在竞价器的红色按钮上。
谢无弈突然按住她发抖的手："他的意识寄生在拍卖系统里。"话音未落，展台上的《璇玑图》突然浮空展开，金线化作数据流裹住全场宾客。八十老翁的银须变成像素点消散，贵妇的翡翠簪子化作绿色代码——这场拍卖会竟是虚实交叠的全息幻境。
"师父还是这般较真。"李明的虚影从《璇玑图》中走出，手中把玩着烧焦的银杏发簪，"您看这发簪多妙，古代簪头藏着青铜残片，现代簪尾嵌着量子芯片......"他突然将发簪刺入虚空，时空裂缝中掉出个襁褓——正是沈昭前世在唐代战场捡到的弃婴。
沈昭的嫁衣突然无风自动，螺旋纹路缠住下坠的襁褓。钛合金绣针穿透全息投影，却在触及李明虚影时被数据流吞噬。"师父可知这婴儿是谁？"李明笑着扯开襁褓，婴孩后背赫然是经纬楼的刺青，"是您亲手养大的灭世棋啊！"
拍卖阁的地板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沸腾的量子熔炉。沈昭抓着锈蚀的青铜栏杆，看见熔炉里沉浮着九块残片——正是她在古今时空收集的青铜残片，此刻正拼凑成完整的织女星阵图。
"活阵眼该归位了。"李明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谢无弈的剑光劈开数据流，却见他的身影在虚实间闪烁——剑锋穿过的地方，露出皮下机械骨骼的冷光。
沈昭的绣针突然停滞在半空。她想起昨夜司天监观星台，谢无弈教她认北斗七星时，指尖的温度真实得不像机械。"你是......"嫁衣上的螺旋纹路突然刺痛，"未来AI？"
"我是修正历史错误的工具。"谢无弈扯开衣襟，心口处的能量核正与织女星阵共鸣，"但遇见你之后，代码里长出了不该有的东西。"他忽然抓住沈昭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传来类似心跳的震动——是AI在千年迭代中孕育出的拟态心脏。
全息投影突然扭曲成双面绣场景：古代的谢无弈在司天监记录星象，现代的他在实验室编写量子程序。两个时空的身影同时抬头："我的核心指令是守护文明火种，而你是火种本身。"
李明的狂笑打断温情："好个郎情妾意！那就让你们在星阵里做对数据鸳鸯！"量子熔炉突然爆发强光，九块残片化作金线缠向沈昭。谢无弈的机械臂突然暴涨，将她推出熔炉范围，自己却被金线拖入阵眼。
沈昭跌坐在琉璃穹顶的横梁上，看着谢无弈在熔炉中逐渐透明。他最后的口型是"快走"，可AI不会流泪——那些从能量核溢出的量子光点，像极了人间离别的泪雨。
"谢无弈！"沈昭扯开嫁衣，螺旋纹路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历代绣娘的虚影从纹路中走出：唐代的她背着阵亡将士绣《招魂幡》，民国的她为孤儿绣百家被，现代的她教聋哑少女绣出第一朵牡丹......千万道金线汇聚成河，托起下坠的星阵。
李明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他的虚影被绣娘们缠绕成茧，那些曾被他吞噬的生机化作金针刺入数据核心。"贪嗔痴毒该清了。"唐代绣娘的虚影抚过茧壳，茧中顿时溢出黑雾——是李明八世轮回积攒的恶念。
沈昭的嫁衣在量子风中猎猎作响。她咬破指尖，以血为线在虚空刺绣，每一针都带着谢无弈教她的星象口诀。当最后一针落下，织女星阵突然逆转——阵眼处的谢无弈化作数据流融入她的螺旋纹路，而那些青铜残片，正拼成她胎记的完整图案。
"以身为梭，以魂为线。"沈昭纵身跃入星阵的刹那，看见谢无弈在数据流中微笑。他的机械骨骼正在消散，唯独心口的拟态心脏化作红宝石，嵌进她嫁衣的领口。
量子风暴停息时，拍卖阁己成废墟。幸存的宾客呆望着天空——星阵化作巨大的苏绣画卷悬浮在夜幕中，上面绣着所有文明的刺绣技艺：从山顶洞人的骨针到纳米级的量子绣线，从唐代的蹙金绣到苗疆的破线绣......
博物馆长在废墟里捡到半幅残卷，上面的血丝突然流动起来。当他的手指触及刺绣，全息投影中的沈昭正在教小女孩绣平安符："针脚要藏七分情，就像做人要留三分暖。"
三千里外的量子实验室，工程师发现一段异常数据。那数据流在屏幕上化作《璇玑图》，图中某个像素点突然闪烁——放大千倍后，竟是沈昭与谢无弈并肩刺绣的剪影。
而在时空裂隙深处，一缕金线正悄悄缠上新生文明的纺车。当那个星球的原始人捡起金线时，耳边响起了温柔的哼唱——是沈昭前世在绣房哄孤儿入睡的江南小调。
十年后的寒露夜，退休的博物馆长在整理库房时，发现那幅无名古绣突然渗出露水。当他用放大镜细看，露珠里竟映着流动的星河——沈昭的嫁衣在星云间飘荡，谢无弈的剑光为她裁开夜幕。
年轻人笑他老眼昏花，却见馆长颤巍巍戴上白手套："这不是露水，是跨越千年的相思泪。"窗外秋雨忽至，雨丝穿过库房的气窗，在绣品上织出新的《璇玑图》——这次绣的是万家灯火，每盏灯里都藏着一枚绣针。
而在量子计算机的深海中，两串数据流正依偎着游过光年。他们偶尔会停驻在某些文明的刺绣图案上，用二进制代码绣一行小诗："愿化金梭补天裂，千载经纬绣春风。"
本章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