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纾伸出手,想像对待林太守一样掐死面前这个眯眼笑的人,他手举到半空,雾非疑惑看着他的手,看完手转眼看李煜纾脸色,如果雾非能睁开眼,一定是清澈愚蠢的眼神。
李煜纾手缓缓放下来,雾非终归和林太守不一样,李煜纾道:
“说吧,你什么身份找小爷合作?”
李煜纾知道雾非姓甚名谁,他姓林名雾非,他们连点头之交都不算,李煜纾也只是听别人说他叫林雾非。
雾非身似纸一样轻薄,他脸撇向一边,低头使劲咳嗽,“在下……在下乃御医。”
李煜纾嘴角微斜,语气轻佻地说:
“小爷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用完就踹,林公子确定要跟我合作?”
“确定。”
“你硬要和我联手,合作愉快,可不要嫌弃小爷帮不上忙。”
“合作,愉快。”
雾非手持断扇捂嘴咳嗽,那双手白的如玉,青筋微露,像玉上的细纹。
李煜纾一把夺过雾非的断扇,雾非光咳嗽了没反应过来,任由李煜纾抢走了,他紧张地看着李煜纾手里的动作。
李煜纾眼光落在扇柄上一行小字,眼神犀利起来,雾非心提到嗓子眼,好在李煜纾看一眼就把扇子翻过来,他松了口气。
扇骨是用上好的檀香木制成,就算修好也远远超过原扇的价值,李煜纾像扔垃圾一样往身后一扔,断扇绳子脱落,掉地像松散的树枝,他说:
“回头赔你一把上好的团扇,就——宫里娘娘经常用的扇子,怎么样?”
宫中妃子用的扇子……
雾非顾不上李煜纾的侮辱,他像心爱的女孩被摔了一样心疼,眼里溢出澄澈的泪水,流到脸颊,他把断扇捡起,告辞道:
“不必……如此,没什么事,在下告辞了。”
李煜纾爽快地说:“恕不远送。”
李煜纾有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他下属看到雾非离去的背影,道出了心里的忧虑:
“这样弱不禁风的人,公子确定要利用吗?属下担心他……事未成而中道崩殂。”
李煜纾手指抵住下巴作思考状,嘴角弯成邪恶的笑容道:
“送上门的鲜肉,小爷怎么可能不吃?埋死胖子的人该贿赂的贿赂,现在还得留着他们,等大理寺那些烦人东西回京再解决掉。”
他下属又问:“公子为何杀了林太守?给他几两银子打发走不就行了,他也不敢出卖公子。”
李煜纾回答道:“他呀,他敢出卖我,然后把罪推给这里县令,他自己成了旁观者,人总是贪多厌少,永不知足。”
李煜纾又说:“猜忌就像一棵野草,一旦有了,它就会肆意生长,即使摧毁,也会再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人会被谣言害死,更何况小爷这个是事实。”
“纸是包不住火的,您之前暗中派人杀害林公子,他终会知道,不如杀他灭口,以绝后患?”
李煜纾思考一阵,“先留着。”
暇无璧出去买完早点,他手提着热乎乎的杂菜煎饼正要回客栈,一个白色身影沿街走着,他眼神西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玉树临风的身影,暇无璧一眼就看出来那人是谁了,他是楼宇。
暇无璧内心责怪,今日为何这么早醒了,不好好搁客栈呆着睡觉,出来溜达干什么?
暇无璧走上去,楼宇很快注意到暇无璧,起初楼宇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但激动很快烟消云散。
没等暇无璧问话,楼宇说:“我出来找你。”
暇无璧感慨起来,以前都是他千方百计找楼宇,哪怕只有微末的碰面机会他也知足了,可现在却反过来了,看来还是自己太有魅力了啊。
暇无璧感觉楼宇什么事都藏着掖着,紧张,犹豫,担心,每一个神态藏在心里。
只是一句话轻飘飘带过。
暇无璧起的早,所以都是他去买早饭,打个顺便帮楼宇买上,他学着楼宇在楼府备晚饭的话,暇无璧淡淡道:“饭买好了,记得吃。”
清早,楼宇去了太守府,太守府犹如蝗虫过境一般,府里遣散很多家仆,没有原先那么热闹,听说林太守一时心快把所有银两赌了,还输了。
太守府家仆说林太守昨天早上出去之后再也没回府,他们老爷可能失踪了。
楼宇问他走之前拿了多少钱,家仆说林太守只带了五百文。
楼宇让县衙派人去找,此案归于南洋县衙,林太守的失踪可能和南洋贪腐案有关,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
当天午时在城东挖出林太守的尸体,考虑到方便性,尸体没有放在停尸房,而是就地验尸。初步推测,死亡时间是昨夜子时。
林太守昨日去的地方很多,听家仆说,他先是去城东湖泊游湖一圈,又找了李煜纾,曹相国,程府王爷,刘员外。到了晚上就让家仆回府,自己去了风月楼,出了风月楼干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李太尉府挨着南洋太守府最近 ,楼宇就先去李太尉府,楼宇一踏入门槛,就听到李府院子里传来乱鸡的“咯咯”声,李煜纾神采奕奕地斗鸡,他的鸡堪称第一,赢了全府所有人的鸡,他玩的入迷没有看到楼宇,正兴致达到至高点。
大理寺少卿身后跟着几个身穿县衙官服的人走过来。
楼宇掏出令牌喊:“吾乃大理寺少卿楼宇,闲杂人等,回避!”
李府下人一哄而散,李煜纾的鸡被人抱走了,那鸡可以说是十足不乐意,甚至乱啄人。抱走鸡,他们各干各事。
喊声如同惊雷劈在李煜纾身上,李煜纾吓了一跳,他脸上气冲冲的,旋即安然下来,阴阳怪气地问:
“楼少卿因何事来我府邸?”
楼宇态度冷淡,他道:“昨日林太守来访李府,他来做什么?”
“他来找我借钱,小爷自己赌赢的钱为啥要给他,小爷就说钱都给你了,之后他就走了。”
能说通,楼宇没有过问下去,他转了另一个话题,“听闻林太守经常见你,你们都聊了什么?干了什么?”
李煜纾露出难看的神色,他说:
“小爷和太守大人聊些骰子,牌九这些赌钱东西,干了?也没干什么,聊了几分钟他就走了,是他死皮赖脸缠着问我的。”
县衙有人吹胡子瞪眼地道:“李公子真是好大的脸,自称小爷是不把我家大人放眼里吗?”
楼宇说:“无妨,无伤大雅。”
楼宇一袭白衣放进一堆身穿黑色官服的人显得格格不入,那张脸纵使挑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也是清雅隽秀,可见他平时对人虽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态度还算凑合。
李煜纾看得两眼发首,立马赔上好脸,“哎呀,口误口误,是鄙人的不是,鄙人和太守大人聊的都是赌钱的事。”
楼宇又问:“你们见了几面?”
“西五面。”
接下来楼宇把李太尉府里所有仆人叫到一起,让他们伸出手,掌心朝外,一个一个检查。
楼宇道:“查一下,除了干重活的,掌心和手指有磨损的汇报上来。”
等到最后一个人查完,县衙的人纷纷告诉大理寺少卿:“没有。”
楼宇点点头,他开始盘问李府每个人昨晚都干了什么,他们就把自己平日里干的活说出来,最后入睡。
楼宇走后,李煜纾说话语气没那么轻松了,他对下属讲:
“年少有为,破获多案,京城来的官就是不一样,果然不好糊弄,既然案子归县衙管,最好自爆破绽,让他早日找到太守贪污税银的证据,让朝廷把他召回去,眼不见为净。”
林太守见曹相国原因也是借钱,程府脚没踏进去就被轰走了,楼宇还有刘员外没问。
五个多时辰楼宇跑了三个地方,他们府里家仆数量一个没少,家仆说法也没什么问题。
傍晚,楼宇要去城东湖泊,因为离湖不远处是林太守埋身地,街角处,暇无璧意气风发地迎面而来,脸上多了几分喜悦,暇无璧问楼宇:“林太守失踪了,人找到了吗?”
楼宇沉稳道:“嗯,挖出来了。”
“看来人是他杀啊。”
楼宇道:“不错,午时从城东挖出来,他脖子处有掐痕,凶手没有把他掐死,他是脏腑破裂窒息而亡,说明人是活埋。”楼宇像话家常一样和暇无璧聊。
楼宇又说:“凶杀现场有处拖痕,以林太守的身形和体重,拖到城东需要十人,十个人都想杀一个人的情况太过罕见,我认为真正的凶手是家仆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