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刻。
天气略有炎热,陛下坐在龙椅上,两侧宫女围着,她们拿着掌扇给陛下挡尘扇风。观刑台还有官员大臣。
暇无璧难掩内心紧张,他冷静下来,只见陛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架势。
大庭广众之下,暇无璧道:“臣愿意……”
“愿意啊,丞相当真不会反悔?万一又突然给朕使绊子。”
“不反悔。”
陛下眉眼舒缓,“丞相不反悔真让朕难以信服,丞相与其说不反悔,不如说反悔,朕听着更顺耳些。”
“倘若外祖父和叔父因此事而死,臣会后悔余生,臣不忍看他们因我而死。”
“丞相的想法是先稳住朕,先保下镇国将军和镇元侯的命,其他暂且不提,静观其变,见机行事,是吧?”
这话说进暇无璧心坎了,他看向陛下身侧宫女手里的大扇子,突然想扬起掌扇,一把给他拍地上,但也只能想想。
“臣绝不突然反悔。”
“孤不信。”
陛下又说:“丞相话说的太勉强了,离午时三刻还有两刻,别急于一时。”
暇无璧心急如焚,他哪里能等到那时,到行刑时间,他说烂嘴都得眼睁睁看着两位至亲死在面前。
香篆滑到午时二刻,刑台上狱卒押着上官鹤和萧淮,他们身穿囚衣,上官鹤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萧淮面色忧虑,他左瞟瞟右瞟瞟,一眼看到他的侄子,喜笑颜开。
两人对视,暇无璧静静看着他俩。
萧简让暗暗注意着暇无璧 ,感叹道:“亲人见面一定是个难舍难分的场面。”
“有可能。”
他想起叔父给他挑选女子,个个倾国倾城,皆是名正言顺,他一首秉承着他的侄儿能配上世间最好女子。
叔父知天命之年,身子愈来愈发福了。
少时,萧简裕骑在萧淮背上,大展双臂,仿佛要一展宏图,他道:
“叔父,我长大要像外祖父一样,指挥千军万马,收复失地,精忠报国。”他指着镇元侯的大树假装指挥兵卒。
他屁股底下的萧淮说:“裕儿,军营生活很劳累,你还要武功高强,还要见到打打杀杀的场面,太可怕了。”
“那我以家父为榜样,担任一代国舅,敢于谏言,治理国家大事。”他两只小手端着萧淮的头冠假装手持笏板。
“裕儿想干什么都可以,叔父支持你。”
“叔父,裕儿想担任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威风啊,听说丞相在宫里伙食可好了,每天都是玉盘珍馐,美味丰盛。还是陛下的得力助手,我将来可以辅佐陛下,也就是辅佐简让弟弟。”
“丞相好啊,裕儿将来当上丞相,那本侯就是丞相的亲戚,叔父也跟着沾好大的光呢。”
也就是那时他想当丞相,也就是那时叔父给他找的都是才貌双全,能配得上丞相的女子。
“裕儿,你看清河郡主如何?才识过人,聪慧绝顶,而且是杨将军的女儿,娶她为妻能助你巩固丞相之位。”
“……”
“……”
想着想着,暇无璧眼里泛酸。
萧简让看向暇无璧:“朕的两位爱卿来了,丞相看看吧,说不准这一面就是永别。”
暇无璧沉默不言。
“现在哭还来得及。”
暇无璧脸一黑,“男儿有泪不轻弹。”
“你忘了,明和宫那会儿你哭过,那时候你以命要挟朕。”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抱歉,让丞相伤心了。”
“陛下把他们杀了,臣会更伤心,不如免他们死罪?”
“丞相喝杯酒消消愁,就会高兴。”
暇无璧道:“陛下,臣答应你还不行吗?”
“丞相急什么?午时三刻之前丞相不如好好和镇国将军和镇元侯道个别,有什么心愿死前能了。”
暇无璧早己心急如焚。
陛下吃了盘子里的云片糕,喝了点酒。
他又对身边宫女说:“拂晓,给丞相尝尝。”
宫女把盘子端到暇无璧面前,“不吃,没胃口。”
萧简让愣了愣,“不吃就不吃,不勉强。”
看到暇无璧一首盯着面前的酒杯,他便问:“丞相不去看看?”
暇无璧眼挪到刑台,“己经在看了。”
刑台上有两个最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萧简让微微一笑,问:“丞相,朕是明君吗?”
“当然是明君,陛下赏识周仪,派江景行赈灾,派燕王和大理寺少卿去都京查案,陛下亲贤臣,为人谦让,这是历朝皇帝少有的品德。”
“丞相这么说,朕就是明君。”
“朕赦免镇国将军和镇元侯。”
暇无璧大喜,“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