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狱主事赔着笑对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看向自己美丽的指甲,暇无璧也放肆地瞅了瞅,指甲外还套个东西,银灿灿的珠宝镶嵌在上面,看起来很贵重。
“哀家给你准备了毒酒。”太后娘娘阴笑地拿着托盘上的酒杯。
“不劳太后娘娘费心了。”
暇无璧接过去,摇着酒杯里的酒,酒水晦暗,仿佛黑暗中的小鬼窥视着,他冷静说:“毒酒下肚未免无关痛痒。”
太后娘娘一根手指挑高暇无璧的下额,“不如把你做彘?”
暇无璧脸撇向一边,避开太后娘娘的手指,“做彘,看来娘娘真的很恨我。”他放下酒杯。
暇无璧问:“你与我爹关系不错?”
“萧凛楚那么爱上官清悠,他俩都死了,真是太好了!你很快就可以陪你爹了,这张脸,真是太像他了,你凭什么那么像他?”太后娘娘冷笑道。
“他说你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人,非常后悔抛弃你。”说完这句话,暇无璧看向临太后脸色,那张脸在黑暗中呈现一片温怒。
临太后未作太后时是侯府嫡女临怨,身份也是尊贵。那个时候,萧简裕的父亲就和临太后有交情,她一首深爱着萧凛楚,但萧凛楚一生只爱一人,就是上官清悠。当年临怨执意要嫁给萧凛楚,萧凛楚年少时便一表人才,又和先皇沾亲带故,一代国舅,宁愿自杀也不愿嫁给她。
“骗子!若他对我有意,为什么连妾都不让我做?为什么那么多年碰都不愿碰我?”太后娘娘神情有些恍惚,她后退几步,满脸震怒。
“我父亲生前告诉我,他欠你太多了,一首以来都觉得对不起你。”
“那他可有喜欢过我?”太后娘娘问,嗓子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暇无璧感到心里有颗石头在堵着,他缓缓道:“我父亲从没喜欢过你,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
“你骗我!”
“我所言千真万确,从没想过骗你。”
太后抚摸着暇无璧的脸,“你真是太像他了。”
暇无璧脸侧向一边,“我像他,但不是他。”
从前太后娘娘经常把一些德行不堪的宫女指婚给他,做梦都想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他所言所行不管怎样,都会遭到太后娘娘指责。
“来人,我要他受尽酷刑!”几个官吏押着暇无璧来到一间屋,屋子点着蜡烛,亮堂几许。暇无璧被绑在架子上,手脚被绳子紧紧拴着,太后娘娘走到火炉旁,火炉燃着荧荧火光,内面烧着木炭,围着木炭的是烙铁。烙铁可是个好东西啊,可以熨衣服。太后娘娘转身手持烙铁,扒开暇无璧胸前的衣服。通红的烙铁透着灼灼的热度,上面还印着字。
“我还有利用价值。”暇无璧急忙道。
“你有什么用?”烙铁被收回去。
暇无璧松了口气,眼底暗恨,“我可以让你做世上最安稳的太后。”
“这算什么利用价值?”她把手里烙铁伸向暇无璧,烙铁印着“囚”字,暇无璧竟有心思打量。等到烙铁快要近身,他攥紧双手紧闭双眼来承受接下来的疼痛。
等了很久,也没见烙印加身,暇无璧悄咪咪睁开眼。
“这人犯了何罪?”楼宇握紧烙铁杆子,目光如炬。
“他以下犯上!”临太后呲牙咧嘴。
“这事该交由大理寺处理,太后娘娘不能因为个人恩怨行私刑。”楼宇手依然紧握烙铁杆子。
楼宇回头问暇无璧:“你可有以下犯上?”
暇无璧回:“我没有……”
“此事还需大理寺同昭明院商榷,还请太后娘娘不要急于一时。”楼宇松开烙铁杆。
太后娘娘目眦欲裂:“哀家想干什么还不需要你一个大理寺少卿指指点点,我就是私自行刑,你能奈我何?”
她握着烙铁柄迅速往暇无璧身上靠,楼宇徒手握着铁块,暇无璧声音颤抖道:“楼宇……你放手……”
楼宇面不改色迅速掰弯烙铁杆,“纵使是昭明院,也不能行私刑!更何况太后娘娘!”
“好,你们一个个都想护着他是吧?来人,大理寺少卿以下犯上,押入大牢,诛九族!”
楼宇依然沉稳冷静,任由自己被押狱带走。暇无璧双眼随着楼宇,首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太后娘娘捂着胸口,脸色大变,一副气绝的样子,眼神痛苦地看向暇无璧,“本宫定要让你尝……尝遍所有酷刑。”旁边侍女轻轻扶着她离开昭明狱。
提狱主事匆匆忙忙把铁链解开,铁链掉地传来几声脆响。
“赵主事。”暇无璧道。
提狱主事原本低下的头慢慢抬起来,眼神带着柔光,“七皇子……我知道你忍了太后那么多年,不可能一时忍不了。”
“是啊,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能帮我个忙吗?”
“七皇子请说。”提狱主事作了作揖。
“我想同大理寺少卿在一处。”
“好,我安排……”
“多谢。”
暇无璧走进牢房,随着一阵锁门声,楼宇坐在蒲草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暇无璧悄悄坐到楼宇旁边,楼宇感觉自己身旁一个人,他转头看了看,当看到暇无璧,楼宇先是愣住,渐渐地眼里闪出亮光。
暇无璧握着楼宇手腕,另一只手托着楼宇手,楼宇的手通红一片。手掌心隐隐约约被烙上“囚”字,暇无璧不屑一顾“哼”了一声,轻轻放下,拿出伤药敷在楼宇手上,动作很轻,仿佛小孩第一次得了个鸡蛋准备孵出小鸡。楼宇额上沁出汗珠,“你疼不疼?”暇无璧抬头看楼宇神色。
“不疼。”楼宇紧蹙眉头,那只完好的手紧紧攥着暇无璧衣角。
“不疼就好,不疼才怪。”
“你可真倒霉啊,现在好了,咱俩都栽在这里了,你还要搭上九族,你爹娘现在肯定恨透你了,就是因为逞英雄入狱,你是嫌我一个人太寂寞,过来气我的吧。”暇无璧冷嘲热讽。
敷完药,暇无璧缓缓道:“你不怕太后娘娘以后报复你?”
楼宇沉默不言。
黑暗中传来几阵脚步声,接着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监狱外是白昼还是黑夜,对面牢房几位仁兄横七竖八乱躺着,似乎睡的很熟,楼宇蜷缩着身子躺在潮湿的蒲草上。
牢里很多跳蚤,那些跳蚤第一次见暇无璧来,都想和他亲近。暇无璧双手拢着头,翻来覆去睡不着,看到楼宇闭上眼眸,把自己外袍脱下,轻轻搭在楼宇身上。楼宇睁开眼,头轻轻一动,抬了抬脸,又低下去。
“你没睡啊!”
“嗯。”楼宇道。
“楼宇,你同我说会儿话吧。”
“想聊什么?”楼宇眼睛轻闭问。
“你喜欢什么姑娘?”
“不喜欢姑娘。”
“那你还有喜欢的人。”暇无璧想了想问,“你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不喜欢男人。”
“始乱终弃了啊,原来如此。”
楼宇再次沉默不言。
”你喜欢养鱼吗?”暇无璧问,他依稀记得楼宇屋里桌子上有俩鱼,养的挺好。
“不喜欢。”
暇无璧心里疑惑,“那你喜欢灯笼吗?”
“不喜欢。”
“你到底喜欢什么?”暇无璧从怀里掏出铜钱,抛向空中,当铜钱落下又稳稳接住。
“没喜欢。”
暇无璧一味玩着铜钱,空气如死一般寂静。
楼宇翻个身子道:“我问。”
“好啊,你问。”暇无璧来了兴趣,停下手中抛的铜钱。
“你真想娶东陈国公主?”
“今早璃苓告诉我东陈国公主要远嫁天宦,嫁的人是我,太突然了,我还没想好。”
“你可有喜欢的姑娘?”楼宇声音冷冷的。
“还没遇到意中人。”
“那你可经常把怀里的吃的分给别人?”
“必须的,喜欢的东西就要与人分享。”
楼宇眼神一暗。“你喜欢的人,是不是也给别人睡?”
“不,不可能,都不是一回事。”
“你可有喜欢什么?”
“我喜欢下棋。”
楼宇声音淡淡道:“嗯。”之后身子转向另一边。
“楼宇,你饿吗?”
“不饿。”
暇无璧从怀里摸出桂花糕,掰了一块举楼宇面前,楼宇很自然接过去,放在口里嚼着。
暇无璧突然从后面环住楼宇臂膀,楼宇愣住了,“楼宇,有你在,我好安心。”
走道里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先是门锁开的声音,暇无璧定睛看了看,门前站着那人,怒气冲冲盯着暇无璧,他粗壮的眉,眼睛外凸,浑身散发着一股血腥味,像是放置了五天的鲶鱼。感觉他时常抬着死人去乱坟场。
“萧简裕!出来!”他粗声粗气地喊。
一波不平一波又起,今天运气也太差了。暇无璧犹豫两秒,又看了看那人,除了凶神恶煞就没别的了。
那壮汉恶毒的眼神射向暇无璧,使劲把暇无璧拽向一处,暇无璧踉跄一下,复又站定。壮汉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楼宇立刻起身挡在暇无璧面前,目光冷冷的。暇无璧走上前问:“太后娘娘给了你什么好处?”
看到大理寺少卿楼宇,壮汉脸色不太自然,“刚刚就是吓吓你,一会儿见到主管都招了就行。”他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收起来。拉着暇无璧手铐中间连接处粗鲁地往外拽,把暇无璧手腕勒出道红痕。
昭明狱主管?暇无璧没印象,昭明狱当值的官吏,他只认识昭明狱提狱主事,赵主事还是他父亲的朋友。
暇无璧被人使劲推入一边,这个牢房有窗户,月光倾洒,房间内不算太暗。他眼前朦朦胧胧出现一只黑色鞋子,暇无璧稍微往上看去,还有一只鞋,一高一低。昭明狱主管长得相貌堂堂,墨色衣服绣着浅浅纹路,那件衣服透出一股香味,他眼睛很好看,但那眼神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翘着二郎腿,面无表情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暇无璧。
这人,暇无璧不熟。
暇无璧戴着手铐站起身,面前相貌堂堂的人就得仰着脸看他。昭明院主管显然不满,站起身手搭在暇无璧的肩,紧按下去,暇无璧肩上传来一阵刺痛,他蹲坐在地上,双眉颤抖,咬牙忍着痛:“什么东西……”
这人手里有针,还是个金针,针尖金光闪闪。暇无璧紧皱眉头。面前这人拿出一把刀,抵在暇无璧脖子上,脖子上有股凉意。
“只要杀了你,我就能提拔到大理寺少卿,再也不用到昭明狱干苦差事了。”他狞笑,仿佛饿了很久的狼终于看到了小羊。
“我是萧皇子萧简裕,是陛下的表兄弟,杀了我,太后娘娘会拿你出去替罪,甚至还会杀人灭口。大理寺少卿需要经常处理各种刑狱案件,听人说只有德才兼备、精通律法的人才能胜任。我是银龙帮帮主,一介富商,只要你能不杀我,我可以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听了这话,他齿间蹦出西个生硬的字,“谢绝好意。”
“杀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你以为,我会信你一番说辞?”昭明狱主管绕转刀子,刀柄通体镶金,但这金刀转起来却丝毫不费力。
暇无璧感到再跟面前的人谈就像往无底洞里灌水,“你在等什么?”
昭明狱主管嘴角勾出一抹微笑,“你以为我会等什么,不是立马杀了你吗?”
“放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我祖祖辈辈都会感激你。”
昭明狱主管面露不悦神色,他低头看着萧简裕问:“我不需要你子孙后代感激,不过,你为什么认定我是太后娘娘的人?你有见过我吗?”
“现在除了太后娘娘想杀我,我想不出第二个人,不过,我确实没见过你。”
刀再次抵在暇无璧脖子上,昭明狱主管声音透露出冷意,“玩够了,你该死了。”
暇无璧身子不由得一颤,冷静说:“我还有利用价值。”
“没了。”昭明狱主管声音坚硬,仿佛能敲碎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