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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月前邂逅

执掌风 抱竹笋的熊猫 8746 字 2025-04-23

柳鸿鹄的后背紧贴着潮湿的墙皮,融化的药膏在颧骨处凝成琥珀色的油滴。

三日前混入盐帮时涂抹的易容膏,此刻正随着冷汗缓缓剥落。

他摸到腰间乌木粉盒的雕花凸起——那是临行前云晓轻羽随手抛给他的补妆物件。

西墙外传来侍卫踩碎陶片的声响,惊得他手背青筋暴起。

药膏混杂着夜露的腥气钻进鼻孔,他忽然想起昨夜子时,自己蜷在柴房梁上看到的场景:云晓轻羽用银匙搅动醒酒汤时,指缝间漏出的半枚青铜虎符。

雕花木窗突然洞开。

柳鸿鹄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半融的药膏"啪嗒"落在青砖缝里。

开窗的手苍白如雪,指节处沾着朱砂色的胭脂——正是三日前醉仙楼头牌姑娘失踪时,妆台上被打翻的朱雀红。

"柳兄夜游雅兴。"云晓轻羽倚着窗棂轻笑,松垮的雪绫中衣领口渗出酒气,发梢还沾着芦花荡的夜露。

他左手拎着的青瓷酒壶沿口,凝着半干涸的褐色药渍。

柳鸿鹄喉头泛苦。

两个时辰前他亲眼见这人醉卧在酒窖,此刻对方指尖却不见半分颤抖。

垂花门外传来巡夜人渐近的脚步,云晓轻羽忽然将酒壶抛向半空,壶中残酒在空中划出晶亮的弧线。

乌木粉盒的锁扣弹开时,柳鸿鹄嗅到熟悉的沉水香。

这是他们初见时,云晓轻羽作为赌注输给他的南海贡品。

粉扑擦过颧骨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那夜在醉仙楼暗阁,云晓轻羽醉酒后曾用这香熏过染血的银针。

"西厢房的猫头鹰叫得蹊跷。"云晓轻羽忽然俯身,发间芦花擦过柳鸿鹄僵硬的肩膀,"柳兄可知,芦花荡里埋着的酒坛,封泥要用三年陈的井盐?"

柳鸿鹄的袖箭卡簧发出轻响。

他盯着对方中衣领口若隐若现的青铜色,突然想起盐帮库房里失踪的二十斤官盐——那些本该用于腌制婚宴火腿的粗盐,此刻正在云晓轻羽的窗台上凝成霜花。

巡夜人的灯笼光晕漫过垂花门,云晓轻羽忽然朗声吟道:"月照纱窗冷——"尾音未落,柳鸿鹄袖中暗藏的乌木粉盒己滑入掌心,盒底暗格里的磷粉沾湿了指尖。

柳鸿鹄的指节抵在袖箭机括上,青砖缝里的磷粉正渗着潮气。

云晓轻羽那句"月照纱窗冷"的余韵还悬在檐角,巡夜人的皂靴却己转过垂花门。

"接着!"

酒壶突然迎面砸来。

柳鸿鹄本能地缩肘接住,半凝固的药酒在壶底晃出黏稠声响。

方才还杀气凛然的云晓轻羽此刻正趴在窗台,松散的中衣领歪斜着露出半截锁骨,发间芦花簌簌落在柳鸿鹄僵硬的肩头。

"你说..."带着酒气的指尖戳向他鼻尖,云晓轻羽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芦花鸡炖蘑菇,该用井水还是河水?"

灯笼光晕漫过窗棂的刹那,柳鸿鹄被拽着后领拖进屋内。

后脑勺撞在酸枝木屏风上,他眼睁睁看着云晓轻羽歪倒在绣墩,雪绫衣摆扫翻了鎏金炭盆。

三日前在醉仙楼见过的青瓷酒坛滚到脚边,坛口封泥的裂纹里还嵌着半粒井盐。

"别踩我的腌菜坛子。"云晓轻羽用酒壶敲着案几,忽然伸手去扯柳鸿鹄的腰带。

柳鸿鹄倒退半步撞上博古架,两枚青铜虎符从晃动的瓷罐后露出棱角——正是昨夜柴房梁上见过的式样。

巡夜人的梆子声贴着墙根游走。

云晓轻羽突然仰头灌了口酒,琥珀色液体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他的右手小指在壶柄上蜷缩成古怪的弧度,柳鸿鹄记得这是盐帮暗桩接头的标记。

"尝尝这个。"沾着酒液的壶嘴怼到唇边,柳鸿鹄嗅到浓烈的沉水香混着药味。

云晓轻羽泛红的眼尾突然抽搐两下,握壶的手背青筋凸起又迅速平复——正是三更天醉汉强撑清醒时的模样。

柳鸿鹄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盯着对方领口若隐若现的青铜色,忽然发现云晓轻羽的耳后皮肤正渗出细密汗珠,与白日里在酒窖见到的醉酒状态截然不同。

博古架后的暗格里,半截染着朱雀红的银针正泛着冷光。

"咣当"一声,酒壶砸在青砖地。

云晓轻羽踉跄着扑向屏风后的妆台,打翻的胭脂盒里飞出呛人的香粉。

柳鸿鹄的袖箭仍扣在掌心,却见那人抓起描眉笔在铜镜上乱划,嘴里含糊哼着《采桑子》的小调——正是盐帮二当家上月在醉仙楼醉酒后唱过的曲子。

窗外传来夜枭啼叫。

柳鸿鹄的余光扫过妆奁底层,半幅泛黄的丑女画像正从松动的夹层里探出边角,画中人的酒窝位置晕着可疑的茶渍。

云晓轻羽突然将胭脂抹在鼻尖,转身时绣鞋绊住帷幔。

柳鸿鹄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见对方迷蒙的瞳孔里闪过转瞬即逝的清明——就像昨夜在盐仓屋顶,那个假装醉酒的暗哨被识破时的眼神。

妆台上的铜镜映出两人重叠的影子,半壶残酒正顺着桌沿滴落,在地砖缝里洇出蜿蜒的暗痕。

柳鸿鹄的指腹蹭过妆奁夹层边缘,茶渍晕染的丑女画像突然完全滑落。

画中女子左颊的媒婆痣足有铜钱大小,歪斜的嘴唇沾着半块糕点碎屑——这分明是云晓轻羽三日前在醉仙楼醉酒后,用烧焦的眉笔随手涂鸦的戏作。

"这、这美人..."云晓轻羽突然将酒壶倒扣在画像上,泛红的鼻尖几乎贴上纸面,"当配三坛竹叶青!"他踉跄着扑向博古架,绣着金线的腰带勾翻了青瓷腌菜坛,封泥碎屑混着陈年井盐撒了满地。

柳鸿鹄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想起昨夜潜入酒窖时,曾见这人抱着同款丑女画像痛饮——原来所谓"见美人必饮酒"的怪癖竟是这般模样。

紧绷的后背稍稍松懈,他鬼使神差地接住从架顶滚落的酒坛。

"云兄海量。"柳鸿鹄故意将画像铺在案几上,指尖敲了敲画中人夸张的媒婆痣。

云晓轻羽果然像被牵动丝线的傀儡,抄起酒坛仰头便灌,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颌流进雪绫衣领,在锁骨处积成小水洼。

"你说..."云晓轻羽突然揪住柳鸿鹄的袖口,酒气喷在他渗汗的鼻尖,"蒸螃蟹该配姜醋还是梅酱?"他的食指在对方腕脉处画圈,力道却虚浮得像醉虾的触须。

柳鸿鹄的胃部猛地抽搐。

两个时辰前他在盐仓屋顶潜伏时,就听见这人在酒窖反复念叨同样的问题。

他咬牙扯出个假笑:"自然要配三年陈的井盐。"

"错!"云晓轻羽突然用酒坛底敲响青砖,震得暗格里的虎符叮当作响,"当配..."他打了个酒嗝,手指戳向柳鸿鹄腰间鼓起的乌木粉盒,"配南海沉水香!"

柳鸿鹄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强忍着反胃的冲动,看云晓轻羽像拆蟹壳般摆弄起粉盒锁扣。

鎏金炭盆迸出的火星落在松垮的中衣上,烧出个焦黑的窟窿,露出锁骨下方寸许长的旧疤——正是盐帮叛徒特有的黥刑印记。

"云兄可知..."柳鸿鹄突然按住对方乱晃的手腕,拇指准确压住脉门,"芦花鸡该炖几个时辰?"他盯着云晓轻羽瞬间收缩的瞳孔,感觉掌下脉搏突然凝滞半拍。

夜风卷着芦花扑进窗棂,巡夜人的灯笼恰在此时转过西墙。

云晓轻羽迷蒙的醉眼突然映出两点寒星,却在柳鸿鹄摸向袖箭时迅速蒙上水雾:"当、当然要炖到..."他的喉咙里发出黏稠的咕噜声,"炖到井盐化成鸳鸯泪..."

柳鸿鹄后槽牙咬得发酸。

这醉鬼竟把盐帮走私暗语编进菜谱,偏偏每个答案都暗合他追查的线索。

当他第五次回答"凉拌莴笋该切丝还是切片"时,胃部痉挛得几乎跪倒在地,攥着袖箭的手心全是冷汗。

菱花窗外突然掠过道黑影。

柳鸿鹄的瞳孔骤然收缩。

夜游人的皂靴踏碎瓦片的脆响混着酒坛滚动声,安子俊提着灯笼的身影正映在糊窗的桑皮纸上。

那盏绘着并蒂莲的灯笼他再熟悉不过——三日前婚宴失火案发现场,挂在东厢房檐角的正是这盏灯。

"云兄慢饮。"柳鸿鹄猛地甩开醉汉搭在肩头的手,后腰撞翻的绣墩压住那幅丑女画像。

安子俊的皂靴正踏过窗根下的青苔,灯笼穗子扫过窗纸的簌簌声像是催命符。

云晓轻羽突然歪倒在酸枝木屏风上,雪绫衣摆扫落的铜香炉滚到门边。

他泛着水光的唇瓣开合,吐出的酒气在柳鸿鹄颈侧凝成白雾:"最后...最后一个问题..."

柳鸿鹄的指尖己经触到门闩。

巡夜人的梆子声贴着东墙游走,安子俊的灯笼光正在垂花门外明明灭灭。

他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像用钝刀锯着陈年井盐。

"你说..."云晓轻羽的指甲深深掐进他小臂,"醉死的蝴蝶..."沾着酒渍的指尖突然戳向他心口,"会不会梦见...未拆封的胭脂?"

柳鸿鹄的袖箭机括发出断裂的脆响。

云晓轻羽掐在他小臂上的指甲突然发力,醉意朦胧的瞳孔里闪过刀刃般的冷光。

安子俊的灯笼光在桑皮纸上拖出细长的阴影,像条吐信的银环蛇游向窗根。

"得罪了!"

柳鸿鹄的拳头裹着夜风砸中云晓轻羽的太阳穴。

醉汉的额角撞上妆奁铜锁,青瓷胭脂盒应声碎裂,朱砂红混着沉水香泼了满案。

他顺势扯下半幅帷幔捆住对方手脚,指节触到云晓轻羽后颈时,摸到层叠的旧疤下突兀的硬块——竟是盐帮暗桩专用的传信骨哨。

"装醉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柳鸿鹄抹了把额角的冷汗,将骨哨塞回对方衣领。

安子俊的皂靴声己在西厢廊下清晰可闻,绘着并蒂莲的灯笼穗子扫过窗纸,在青砖地上投出交错的藤蔓纹。

他踹开酸枝木屏风跃出后窗,腰间乌木粉盒撞到窗棂发出闷响。

夜露混着井盐的气味钻进鼻腔,三日前在醉仙楼屋顶偷听到的密谈突然闪过——安子俊曾用这并蒂莲灯笼给私盐船队打信号。

"哗啦!"

芦花荡的方向传来水声。

柳鸿鹄的皂靴踏碎瓦上霜花,瞥见东南角芦苇丛里晃动的玄色衣角。

安子俊的灯笼突然熄灭,夜风卷着半片枯荷掠过他绷紧的脊背。

与此同时,五里外的芦花荡深处。

落子霖的绣鞋陷进湿泥里,指尖捏着的芦花杆突然折断。

她望着夜澜风挺拔的背影嗔道:"这都第三回走岔道了!"语气里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雀跃。

月光给少年肩头的银线云纹镀了层霜,惊起的白鹭掠过他扬起的发梢。

"你看。"夜澜风忽然用剑鞘拨开芦苇丛,几点流萤从腐草间升起,"上次你说想看萤火星河..."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剑穗上的琉璃珠撞出清响。

落子霖的耳尖微微发烫。

两个时辰前她不过是随口抱怨夜巡无趣,这人竟真带她摸黑来寻萤火虫。

她故意踩响水洼:"若让师傅知道..."尾音被夜风卷着抛向芦苇深处,惊起更多流萤。

"小心!"

夜澜风突然揽住她的腰跃上老柳树。

落子霖的惊呼卡在喉咙里,鼻尖撞到他襟前冷冽的沉水香。

树根处传来窸窣响动,半截断裂的井盐麻袋从浮萍间露出边角,袋口针脚赫然是盐帮特制的双股结。

"有人来过。"夜澜风的剑鞘挑起麻袋,月光照亮袋内凝结的褐色盐晶。

落子霖的指尖触到剑柄缠着的鲛绡——这是上个月她包扎伤口时撕下的衣料。

东南方突然闪过微弱的光点。

夜澜风按住她欲拔暗器的手,两人屏息看着盏并蒂莲灯笼飘过芦苇荡,灯笼穗子扫过的水面泛起细密涟漪。

落子霖的后背渗出冷汗,那提灯人的皂靴声竟与师傅梅启贤的脚步声有七分相似。

夜澜风突然将什么东西塞进她掌心。

落子霖低头看到枚温热的萤石,石面刻着歪扭的"安"字——正是三日前在盐帮库房见过的标记。

少年贴近她耳畔的气息带着芦花清香:"抱紧。"

老柳树突然剧烈摇晃。

夜澜风揽着她跃向更茂密的芦苇丛,惊起的流萤如星河倾泻。

落子霖的裙摆扫过水面时,瞥见倒影里那盏并蒂莲灯笼正停在方才栖身的柳树下,提灯人的皂靴碾碎了半片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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