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被麻绳勒醒时,右腕己肿成紫红色。汴京城秋雨裹着桂花香,顺着勾栏瓦舍的飞檐滴在青石板上,洇开一滩滩蛋黄似的涟漪。他鼻尖萦绕着檀香与腐败蜜饯的酸馊,忽然瞥见三叔公枯枝似的手指正捻动颈间玉佩——那物件表面布满细密裂纹,像极了昨日李承安打碎他砚台时飞溅的瓷片纹路。"你父亲私炼的'延寿丹'..."老人沙哑的嗓音像砂纸擦过青铜器,林涛突然注意到对方袖口沾着的褐斑,与《梦溪笔谈》残页边缘的焦痕如出一辙。
"这火...是实验室的硝石引线!"林涛盯着窜起的火苗,想起爆炸前在丹炉里偷偷添加的硝酸钾。可宋代哪来硝酸钾?他猛然醒悟,这分明是《抱朴子》里记载的"硝石炼丹"法——三叔公将硝石、硫磺、木炭混入丹炉,企图炼制长生不老药。火光映出丹炉内壁的铜制"水法炼丹"装置,九曲导管循环着靛蓝色药汁,蒸汽从鹤嘴壶喷涌而出,在梁柱间凝成水雾。铜管接口处凝结的盐霜,与实验室爆炸时飞溅的玻璃碴纹路惊人相似。
"林家百年基业,岂容你这逆子玷污!"林员外不知何时出现在祠堂门口,紫檀杖杵地激起一圈水花。他手中的《九章算术》算筹正在滴水,二十一根枣木签摆成的北斗七星阵列被雨水冲刷得忽明忽暗,"你父亲烧了太医院三十七口铜锅,私铸的'延寿丹'丹方里掺了西域火油——这罪孽,该用多少童男童女的血来洗?"
李承安的蟒袍在火光中泛起诡异的红光。"二叔公莫急,先让三弟验毒。"青年公子忽然笑了,指尖弹向空中,十几枚铜钱应声落地——那是他昨日在勾栏瓦舍赢来的赌资。铜钱在青砖上滚动的声音像某种密码,林涛看见其中一枚背面刻着"林"字的残币,边缘沾着实验室特有的钴蓝色荧光粉。"二叔公莫急,先让三弟验毒。"李承安的蟒袍内衬闪过暗纹——那是用硝石煅烧羊绒制成的"火浣布",火星溅上时竟毫发无损。布料褶皱处隐约可见"东京汴梁"的织金暗纹,与林家祖传的"火浣布"图样完全一致。
母亲枯槁的手掌突然捂住他的嘴。杨氏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在他颈侧,槐木拐杖砸在青砖上的闷响与记忆中的警报声重叠。"东市...三更..."她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气音,枯枝般的手指在他掌心画了个带缺口的圆,此刻却与宋代铜钱铸造的"对钱"暗记完美重合。林涛突然发现母亲指甲缝里嵌着汞合金粉末,那是紫金丹的残留物。汞珠在月光下泛着幽蓝,与她脖颈处被"墨刑"刻下的"不孝"二字交相辉映——那字迹边缘的焦痕,竟与《梦溪笔谈》记载的"铜活字印刷"凹痕如出一辙。
"今日祭祖就由你来当人牲!"林员外的咆哮震得祠堂梁柱簌簌落灰,他紫檀杖头翡翠虎头兽首的眼珠突然转动,"李承安,取'九转还魂鼎'来!"随着仆从的闷哼,三足青铜鼎被抬入祠堂,鼎身铭刻的"政和三年"字样在火光下泛着血色。"把这孽畜扔进去!"林员外甩出鎏金令牌,"待我炼成'金丹',便让你父亲在地下与那些西域番僧团聚!"
林婉如的尖叫划破雨幕时,她发间的珍珠步摇正迸发妖异的紫光。林涛看见堂姐鬓角的抓痕在火光下泛着金属光泽——那是李承安指甲缝里残留的凝胶造成的。"你们要杀阿弟,我就先烧了祖宗牌位!"少女抓起烛台的动作带着机械般的精准,火焰顺着李承安的蟒袍烧出焦痕。燃烧的蟒袍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与三叔公丹炉飘出的气息如出一辙。
祠堂外的马蹄声突然变得密集。林涛听见熟悉的铜铃声与实验室警报器产生共振,混在雨幕中的喊声依稀可辨:"林家!交出《梦溪笔谈》残页!"他这才发现祖父紫檀杖下的《九章算术》算筹正在重组,二十一根枣木签在火光中摆出北斗七星阵列——那正是他昨夜在密室暗格里见过的定位图。(注:算筹阵列实为宋代水运仪象台的星宿观测法,每根木签刻有二十八星宿名称)木签表面的犀角涂层在火光下泛起彩虹色,与实验室防爆门的金属光泽惊人相似。**
"林涛!你可知你父亲炼丹时用的'璇玑图'?"林员外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枯槁的手指掐住他的脖颈,"那不是什么风水阵,是北宋水运仪象台的机关图!你以为李承安要夺的真是《梦溪笔谈》?"老人浑浊的眼珠里闪过诡异的光,"他要找的,是藏在太液池下的'天地仪'——那是能逆转阴阳的..."
当官府的铜锣声响起,林涛看见林员外紫檀杖头的翡翠虎头兽首突然睁开琥珀色的眼睛。暗格里半张焦黑的残页正在渗出蓝色荧光。母亲塞给他的艾草团突然自燃,烧断麻绳,林涛趁机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