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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风止云开

执掌风 梦臆录 8336 字 2025-06-05

顶楼露台的风裹着春末的暖意钻进领口,林凡的睫毛被风掀得轻颤,却舍不得移开视线——他正望着楼下台阶上的李明。

那位总把白衬衫袖口扣得一丝不苟的前研究员,此刻正扶着眼镜仰头笑,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沾了星子,连打电话的手势都比平时夸张三分,手臂在空中划出个好看的弧线。

"审批通过了?"林凡偏头问,掌心还残留着陆景泽掌心的温度。

方才他在陆景泽手心里一笔一划写"谢谢"时,对方的指腹一首在微微发抖,像片落在火上的雪,烫得他指尖都蜷了蜷。

陆景泽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正看见李明对着电话连点三下头,喉结滚动着吐出"明白"两个字。

他低头吻了吻林凡发顶,发梢扫过鼻尖,带着点医院消毒水混着松木香的味道——是林凡常用的护手霜。"上个月递的材料,今天终于有准信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散了风里的好消息,"从明天起,李明要搬去基金会办公室了,说是要把艺术治疗的试点方案细化到每个科室。"

林凡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陆景泽外套的下摆。

三个月前在病床上咳得喘不上气时,他还在画本上涂画着"光核"的雏形——那是他想象中能汇聚所有善意的能量中心。

如今那团用丙烯颜料堆起来的光,就挂在康复区的墙上,而更真实的"光核",正随着李明的一个电话,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写字楼里悄然启动。

"疼吗?"陆景泽突然按住他揪着衣角的手。

林凡这才惊觉自己指甲快掐进掌心,连忙松了力道,却被对方攥住手腕翻过来,对着阳光查看那圈浅浅的红印。"我高兴。"他轻声说,指腹蹭过陆景泽虎口的薄茧——那是他学画时磨出来的,"以前总觉得画画是自己和病较劲的武器,现在才知道...它能变成钥匙,打开更多人的门。"

陆景泽的拇指在他腕间轻轻揉着,忽然听见楼下传来李明的吆喝。

那个向来沉稳的男人正冲他们挥手,镜片在阳光下闪了闪:"林老师!

陆少!

下楼喝庆功茶!

陈院长让人送了碧螺春!"

林凡刚要应,却见一道身影从康复区的长椅上站起。

杨晨的白T恤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侧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他手里捏着朵干枯的向日葵,花瓣边缘卷成细碎的金箔,正被阳光穿成半透明的网。

"我去和他说说话。"林凡扯了扯陆景泽的袖子。

陆景泽低头看他,见他眼底浮着层水光,像落了片沾露的蝶翼,便松开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耳尖:"我在楼梯口等你。"

杨晨听见脚步声时,正把那朵向日葵别在壁画角落的缝隙里。

那里原本藏着他七年前画的小太阳——当时林凡在画本上画光海,他偷偷在页脚添了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结果被林凡发现时,对方笑着用红笔在花瓣上点了颗痣。"这样就不会和别人的花搞混了。"林凡说。

"要走了?"林凡站在他身侧。

杨晨转身时,看见他身后的陆景泽正靠在楼梯口的墙上,低头刷着手机,却每隔几秒就抬眼往这边望,像只守着窝的大狗。

"支教申请批下来了。"杨晨摸出张车票晃了晃,票根边缘卷着毛,"明天早上六点的火车,去云南的山区小学。

那边的孩子...需要能教画画的老师。"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我打听清楚了,他们没有美术老师。"

林凡没说话,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

封口处粘着片银杏叶书签,是去年秋天他们在校园里捡的。"打开看看。"他说。

杨晨抽出画纸的瞬间,阳光"轰"地落了满页。

那是片金黄的麦田,麦芒在风里弯成温柔的弧度,远处有座白墙青瓦的校舍,屋顶飘着面褪色的红旗。

最边上用细笔添了行小字:"去做更亮的光。"

"你总说我画里的光太刺眼。"林凡摸了摸壁画上的光核,"其实是你自己把光藏得太好。"他转身看向杨晨,眼尾还沾着仪式上没擦净的金粉,"七年前你给我画向日葵,现在换我给你画麦田。

那里的孩子...会需要你的光。"

杨晨的喉结动了动,把画小心折好收进信封。

他忽然想起七年前的冬夜,林凡发着高烧还在画本上涂光,他抱着暖水袋坐在床脚,看对方笔下的光从纸背透出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团烧不熄的火。"其实我该谢谢你。"他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是你让我知道,爱不是占有,是...是看着对方活成更亮的样子。"

风突然大了些,卷着柳絮扑过来。

林凡伸手接住片飘到眼前的柳絮,看它在掌心里轻轻打旋。"要常回来。"他说,"基金会的康复课需要志愿者,你画的儿童简笔画...比我教得好。"

杨晨笑了,露出七年前那个让林凡觉得"像晒暖的猫"的虎牙。

他提起脚边的帆布包,里面装着二十盒水彩笔——是昨天在文具店挑的,每盒都仔细检查过有没有断芯。"每年暑假都回来。"他说,"到时候...我要带学生们画这里的光核。"

两人沿着走廊往楼梯口走时,陆景泽己经迎了上来。

他自然地接过林凡的帆布包,又替杨晨拎起那只鼓鼓囊囊的画具包:"我让司机送你去车站。"不等杨晨拒绝,又补了句,"林凡说你画具太多,打车不方便。"

杨晨看了眼林凡,对方正歪着头笑,眼尾的金粉在光里一闪一闪。

他突然明白陆景泽为什么能赢——不是因为更有钱,不是因为更执着,而是他看林凡的眼神,像在看团需要小心护着的火,而自己曾经...只是在火边烤手的人。

"谢谢。"他对陆景泽说。

后者愣了下,随即笑出声,拍了拍他肩膀:"该谢的是你。

要不是你当初天天给林凡送热粥,他可能撑不到我学会怎么煮小米粥。"

三个人的笑声混着柳絮飘下楼时,李明正把茶杯往桌上墩得咚咚响:"都磨蹭什么呢!

陈院长说下周要带我们去卫健委汇报,林老师的荣誉证书也该领了——"他突然顿住,看着杨晨手里的信封和陆景泽肩上的画具包,挑眉道,"怎么着,这是要搞送别仪式?"

"明天的火车。"杨晨晃了晃车票。

李明的表情瞬间软下来。

他从前总觉得这个总在病房里帮林凡调颜料的男孩太沉默,此刻却看见对方眼里有团跃跃欲试的火,像极了自己当年申请去山区做医疗支援时的模样。"到了那边发照片。"他说,从口袋里摸出张名片,"我在当地有个学生,是县医院的院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他。"

杨晨接过名片时,林凡正被陆景泽按在椅子上。

后者倒了杯茶推过去,见他吹凉了才递到唇边:"慢着点,别烫着。"

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林凡手背上投下金斑。

他望着茶盏里晃动的光,突然想起上周复查时,医生拍着他的肩说"骨髓象比上个月好太多"。

当时陆景泽攥着检查单的手在抖,最后把单子折成纸飞机,说要"让好消息飞回家"。

"画集的排版样稿,出版社明天送来。"他突然说,声音里带着点雀跃,"我想把第一幅画放七年前的速写本——就是你总说'鬼画符'的那本。"他转头看陆景泽,对方正替他理着被风吹乱的刘海,指腹扫过他耳后那颗小痣,"然后是化疗时画的光海,手术前画的向日葵,还有...昨天新画的基金会大楼。"

"要写序吗?"陆景泽问。

林凡歪头想了想:"写段话吧。"他说,"就写'我曾以为光在天上,后来发现光在粥里,在画里,在每双愿意牵我的手里'。"

茶盏里的热气模糊了陆景泽的眉眼。

他伸手覆住林凡的手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又慢慢松开来,像在确认什么真实的存在。"等画集出版那天..."他说,"我们在基金会展厅办个展览好不好?

把你所有的画都挂起来,旁边放个本子,让来看的人写自己的光。"

林凡的眼睛亮了。

他想起今早路过康复区时,看见个坐轮椅的小姑娘正踮着脚摸壁画上的光核,嘴里嘟囔着"像妈妈的手"。"好。"他说,"还要在展厅角落留面墙,专门贴孩子们的画。

杨晨的学生...还有以后更多人的。"

杨晨在旁边听得入神,首到手机震动起来。

是支教学校的校长发来的消息,照片里是间漏雨的教室,墙上用红漆写着"美术教室"西个大字。

他望着照片笑了,把手机递给林凡看:"他们连黑板都是新刷的。"

林凡凑近看,忽然指着照片角落:"那棵树...是梧桐树吧?

等秋天叶子黄了,你让孩子们捡叶子来画画,我寄水彩笔过去。"

"说定了。"杨晨把手机收进口袋,站起身,"我得去收拾行李了。"他看向陆景泽,"车...就不用送了,我坐地铁去。"不等对方开口,又补了句,"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抢林凡的关心——明天早上,你替我和他说声'一路顺风'。"

陆景泽没说话,只是用力抱了抱他。

杨晨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和林凡身上的味道重叠在一起,像道温暖的墙。

目送杨晨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林凡才发现自己眼眶发酸。

他抽了张纸巾擤鼻子,却被陆景泽按住手,用指腹轻轻替他擦着眼角:"傻不傻?"他说,语气里带着点笑意,"人家是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我知道。"林凡吸了吸鼻子,"就是...突然觉得,原来我们都在往前走。"他指了指楼下,李明正抱着一摞文件往办公室跑,西装裤脚沾了片柳絮;又指了指窗外,杨晨的白T恤在转角闪了闪,像朵飘走的云;最后把手按在自己心口,"我也在走。"

陆景泽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这个动作他练习了三百六十五天——从林凡确诊那天开始,他就告诉自己,要等对方主动说"可以"。

此刻怀里的人温暖而真实,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像面小鼓,敲着"活着"的节奏。"以后我们一起走。"他说,"去看杨晨的学生画画,去基金会的每个试点医院,去...你画集里所有没画完的地方。"

林凡靠在他肩上,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

柳絮还在飘,落在康复区的壁画上,把光核衬得更亮了。

他想起医生说的"生存期延长",想起画集的排版,想起明天要和出版社讨论的封面设计,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让他恐惧的"以后",正变成清晰的、带着颜料味的期待。

"今晚想吃什么?"陆景泽问,"你上次说想吃校门口的糖醋小排。"

"好。"林凡笑了,"但你得帮我画张速写——我要把今天的夕阳,还有你耳朵红的样子,都画进画集里。"

陆景泽的耳尖立刻红了,红得连脖子根都染上了薄色。

他轻咳一声,抓起桌上的外套披在林凡肩上:"走了,再晚小排该卖完了。"

两人下楼时,李明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他正站在投影仪前,墙上投着"艺术治疗试点方案"的标题,旁边用红笔写着"三月后落地"几个大字。

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卷着林凡的笑声飘向楼梯间。

陆景泽望着他被风吹起的发梢,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那些在重症监护室外熬的夜,那些看着血常规报告掉的眼泪,都在这一刻变成了脚下的路。

而路的尽头,是片他从未见过的、开满光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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