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齿轮咬合声在甬道里荡出涟漪。
马小姐用指甲刮过钥匙齿缝的铜绿,青苔般滑腻的触感让她想起邢研究员那件永远沾着霉斑的灰袍子。
三天前古籍修复室里打翻的磷光药剂,此刻正在青铜分子式里蒸腾出硫磺味的荧光。
"丙三醇络合物。"她突然用袖剑撬开墙壁第三枚齿轮,"曲助手,把三号试剂倒进第七个卡槽!"
曲助手手忙脚乱翻找牛皮包,玻璃试管在幽蓝磷火里撞出清脆声响。
叶先生的白骨笔在空中划出残影,将突然暴起的齿轮弹簧钉死在石壁上。
那些银蓝血珠顺着他的腕骨渗进衔尾蛇纹身,在颈侧凝成冰晶状的脉络。
"错了!"马小姐突然抓住曲助手即将倾倒的紫色药剂,"邢研究员说过要逆序添加——先七后三!"她夺过试管时,半凝固的药剂在管壁拉出蛛网状结晶。
甬道尽头的青铜门突然震颤着裂开缝隙,门缝里渗出的却不是光,而是浓得像沥青的阴影。
叶先生反手扯下领巾缠住汩汩渗血的右手,布料下的银环己经蔓延到锁骨:"邬老贼在琉璃碎片上喂了蚀骨蛭的毒液。"他说这话时,白骨笔尖正滴落某种荧蓝液体,在地面腐蚀出星象图般的孔洞,"等会儿遇到双蛇衔尾的图腾,记得用我的血。"
马小姐感觉后颈被白骨笔擦过的皮肤开始发烫。
三天前邢研究员在羊皮卷角落画的潦草符号,此刻正在青铜门上扭曲成眼熟的分子结构式。
她突然把链坠按进某处凹陷的齿轮,铜绿像活物般顺着化学键符号游走。
"等等!"曲助手突然指着某处惊呼。
暗门开启时震落的尘屑在磷火中悬浮,竟勾勒出半透明的人形轮廓——是上周失踪的图书管理员惯用的鸢尾花香调。
马小姐嗅着空气里突然浓烈的花香,想起邢研究员说"禁地的呼吸会吞吃记忆"时,眼镜片上蒙着层洗不掉的雾气。
叶先生的体温透过染血的外套布料传来。
他在破解第三道机关时突然将马小姐推进青铜凹槽,白骨笔擦着她飞扬的发梢刺穿某个扑来的黑影。
那东西碎裂时溅出的不是血,而是带着铁锈味的齿轮零件。
"邬老贼的傀儡虫。"他喘着气用齿尖撕开绷带,虹膜里的银环己经缠住整个瞳孔,"接下来要碰的炼金阵,必须用活人的..."
话音被骤然响起的编钟声切断。
十二尊青铜兽首同时喷出荧绿雾气,在空中凝结成邢研究员的脸。
那张脸开口时,嘴里涌出的是图书馆古籍特有的蠹虫:"马小姐,还记得《赫尔墨斯之钥》里被撕掉的那页吗?"
马小姐在浓雾中摸到叶先生冰凉的手腕。
三天前她在古籍修复室撞见邢研究员时,对方正把某页泛黄的羊皮纸塞进机械猫的肚子。
此刻雾中人脸吐出的蠹虫突然聚成残缺的炼金方程式,恰好能与钥匙上的分子式互补。
"是置换反应!"她拽着叶先生滚进突然下陷的地板夹层,白骨笔尖划过她掌心带出血珠。
血滴在青铜地砖上沸腾成银雾,将追来的傀儡虫群灼烧出焦糊味。
曲助手抱着木匣摔进来时,匣盖震开缝隙漏出半张泛黄纸页——正是《赫尔墨斯之钥》缺失的那页。
叶先生突然闷哼着单膝跪地。
他脖颈上的银环脉络己经爬上脸颊,在右眼形成双色漩涡:"还有...最后三分钟。"染血的手指在地面勾画出马小姐从未见过的炼金阵,阵眼处的符号竟与现代元素周期表的汞元素标识惊人相似。
当马小姐将链坠按进阵眼时,青铜墙壁突然变得透明。
数以万计的齿轮在星空下咬合转动,中央悬浮的却不是炼金术师追求的贤者之石,而是个正在分解重组的人形机械体——那张不断剥落金属皮肤的脸,分明与叶先生有七分相似。
"原来邢研究员的机械猫..."她的话被突然暴起的齿轮轰鸣声淹没。
整个空间开始高频震颤,青铜分子式在空气中燃烧出焦黑的裂痕。
叶先生的白骨笔突然炸成碎片,某个带着邬盗贼标志的琉璃瓶正在炼金阵上空凝结成形。
曲助手怀里的木匣突然自动弹开,那张泛黄的纸页腾空而起。
马小姐在剧烈颠簸中看到纸页背面用隐形墨水写着——当青铜睁开眼睛时,要捂住耳朵。
青铜齿轮的尖啸几乎要刺穿耳膜。
马小姐被叶先生染血的衣袂扫过脸颊时,突然想起邢研究员三天前擦拭机械猫的诡异动作——那枚藏在猫爪里的青铜簧片,正与此刻空气里震颤的频率完全一致。
"青铜共鸣!"她扯下脖颈间的银链往地面一甩,链坠上蚀刻的汞元素符号突然在血泊中溶解。
叶先生闷哼着将白骨笔残片刺入右腕,荧蓝血液溅落在她临时绘制的防御阵上,竟与三天前古籍修复室里那滩打翻的磷光药剂产生共鸣。
曲助手怀里的木匣突然发出蜂鸣。
那些散落的齿轮零件在防御阵边缘自动重组,形成不断旋转的青铜伞骨。
马小姐抓起邢研究员遗留的机械猫按在阵眼,猫眼迸发的绿光将袭来的能量冲击折射成漫天星屑。
她看到每粒星屑里都倒映着《赫尔墨斯之钥》残缺的方程式,突然意识到这些能量波的本质是某种炼金术的逆反应。
"邬老贼在分解青铜的分子键!"她撕开染血的袖口,用磷火在青铜伞面快速书写置换公式。
叶先生带着铁锈味的气息喷在她耳后,染血的手指突然覆盖住她正在书写的符号:"用我的血当催化剂。"
当银蓝血珠渗入公式的刹那,整个防御阵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那些袭来的能量突然在空中凝结成琉璃碎片,每一片都映着邬老贼标志性的三眼蜘蛛纹章。
马小姐趁机将机械猫抛向半空,猫尾扫过之处,琉璃碎片竟重新聚合成青铜门的残片,轰然坠落在他们脚边。
"这是...记忆回廊?"曲助手颤抖着拾起半块残片,上面蚀刻的星象图与三天前邢研究员眼镜片上凝结的雾气图案完全重合。
叶先生突然用白骨笔残片挑起那块青铜,荧蓝血液顺着纹路游走时,竟浮现出某个地下实验室的影像——无数浸泡在琉璃罐中的机械肢体,正随着青铜齿轮的节奏微微抽搐。
马小姐感觉后颈发烫的地方开始结霜。
她认出实验室墙壁上挂着的衔尾蛇图腾,蛇眼处的符号分明是现代化学的汞齐反应式。
当影像中的机械臂突然抽搐着指向某个方位时,整个禁地的青铜墙壁开始渗出水银光泽的液体。
"跟着汞的流向。"叶先生的白骨笔突然开始自主震颤,在青铜地面犁出冒着寒气的沟壑。
那些水银状液体汇入沟壑的瞬间,竟在他们面前铺就出一条泛着金属光泽的小径。
曲助手怀里的木匣突然弹开,那张泛黄的纸页自行飞入小径尽头的黑暗,燃烧成青白色的路标。
腐坏的鸢尾花香再次袭来。
马小姐在拐角处踩到半枚齿轮,捡起时发现内侧刻着上周失踪图书管理员的姓名缩写。
叶先生的白骨笔尖突然刺穿她耳侧的青铜壁,将某个试图偷袭的机械蜘蛛钉死在分子式浮雕上。
蜘蛛腹部爆开的琉璃瓶中,赫然漂浮着半片人类的指甲盖。
"他们在制造人械共生体。"叶先生染血的指尖抚过蜘蛛残骸,那些齿轮突然疯狂旋转着想要重组。
马小姐将磷光药剂泼上去的瞬间,突然想起邢研究员说过"蚀骨蛭的毒液最怕龙舌兰汁"——而三天前她撞见对方时,灰袍子口袋里确实露着半截龙舌兰标本。
禁地深处突然传来编钟碎裂的声响。
他们转过最后一道青铜回廊时,曲助手怀里的木匣突然炸成碎片。
纷飞的木屑在磷火中重组,竟形成半透明的研究日志投影——某页边缘的茶渍勾勒出邬老贼的蜘蛛纹章,正文却用隐形墨水写着"叶氏血脉的汞化实验记录"。
马小姐转头要看叶先生的表情,却发现他脖颈的银环脉络己经爬上太阳穴。
那些冰晶状的纹路在编钟声里泛着诡异蓝光,竟与实验室影像中机械肢体表面的纹路完全一致。
当他想开口说什么时,整个禁地突然响起机械齿轮卡死的摩擦声。
"捂住耳朵!"马小姐突然想起纸页背面的警告。
她扑倒曲助手的瞬间,看见叶先生撕开染血的领口,将白骨笔残片狠狠刺入心口位置。
喷涌而出的不再是荧蓝血液,而是带着齿轮碎片的银雾。
银雾触及青铜墙壁的刹那,数以万计的分子式突然开始逆向燃烧。
马小姐在灼热的气浪中看见,那些燃烧的灰烬竟在空中拼凑出半张人脸——那张脸既像不断剥落的机械体叶先生,又像实验室里某个浸泡在琉璃罐中的老者。
当最后一丝银雾被青铜吞没,禁地深处传来了婴儿啼哭般的齿轮转动声。
叶先生半跪在地,锁骨处的银环正在吞噬最后一块完好的皮肤。
他染血的手指在地面画出残缺的炼金阵,阵眼处渐渐浮现的,竟是马小姐穿越那日戴着的婚戒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