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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破障前行,曙光初现

执掌风 雅谨 4308 字 2025-04-01

沙马逃跑时扬起的尘土粘在裤脚上,我捏着那张画满眼睛的纸片往宿舍走。

办公楼二层的缝纫机又响起来,井子果果的影子映在窗玻璃上,细长的红丝线缠着织布梭子打转。

第二天早读前,我在羊圈后墙逮住沙马。

他正用树枝戳土坑里的甲虫,校服领口沾着昨晚的紫泥。"阿呷现在睡前要检查三次门闩。"我把晒干的苦荞杆折成两截,递给他半根当逗虫棒,"但你知道她昨天在食堂说了什么吗?"

沙马突然把甲虫挑到苦荞杆上:"说我是胆小鬼?"

"她说'沙马撕作业本的样子,像在给烦恼举行天葬'。"我学阿呷绞着衣角的模样,"你见过她摆铅笔盒的新阵型吗?

三个铁皮盒排成三角形,中间放着上周捡的云母石。"

竹筒里的甲虫突然张开鞘翅,沙马手一抖,苦荞杆掉进泥里。

晨雾里传来井子果果带学生晨读的声音,她今天换了条靛蓝的百褶裙,裙摆扫过操场边的紫藤架时,沙马突然说:"阿呷姐以前摆铅笔盒要摆七遍。"

我给张医生打电话是在午休时间。

校医务室的旧电话机泛着碘酒味,听筒里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孩子反复确认物品位置,可能源于失控感。"张医生的钢笔尖在纸上划出规律的嚓嚓声,"要让他感受到'安全的不完美'。"

井子果果抱作业本路过时,我正往陶罐里塞小纸条。

她弯腰捡起我掉落的红丝线,发梢扫过罐口时忽然顿住:"用抓阄代替点名?"

"明天下午的课外活动,紫藤架。"我把写着"风筝线轴"的纸条卷好,"劳驾把医务室那盒彩色粉笔偷渡出来。"

活动当天飘着细雨,我们躲在紫藤架下用粉笔画格子。

阿呷攥着半截蓝粉笔,在"情绪温度计"上标到37度。"上周三夜里,我听见老鼠啃门板。"她突然用粉笔尖戳自己虎口,"当时特别想把铅笔盒塞进墙缝里。"

沙马正在画"最讨厌的东西",闻言把棕粉笔折成两截。

他画了只西眼怪物,却在第三只眼睛上打了个叉。"后来黄老师把紫泥糊在墙缝上。"阿呷的蓝粉笔突然往上一跳,"我就盯着那个月牙印,数到第七遍时,老鼠跑了。"

雨丝把紫藤花打落在沙马肩头,他忽然抓起青粉笔,在怪物旁边画了朵歪扭的云。

井子果果蹲下来帮他补了条雨丝状的尾巴,裙摆沾了粉笔灰也浑不在意。"上周我烧枯枝..."沙马突然用鞋底蹭花半幅画,"是怕阿呷姐变成我阿妈那样。"

晚风卷走最后一点粉笔灰时,井子果果正往陶罐里补充新纸条。

她的银耳坠晃过罐口,我瞥见最上面那张写着"绣绷",背面还画了个小梭子。

办公楼二楼的缝纫机声又响了,这次混进了彩线穿梭的细碎声响。

井子果果的银耳坠在陶罐口晃出细碎光斑时,紫藤架外传来放学的铜铃声。

她忽然从百褶裙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头裹着十几颗染红的山核桃,"阿普爷爷教的,用茜草根煮的色。"

沙马拈起一颗对着天光看,核桃纹路里渗出暗红的脉络。"我阿奶说核桃像人脑。"阿呷用指甲刮开核桃表面的浮色,"她总把砸碎的核桃仁撒在火塘灰里,说这样噩梦就烧干净了。"

井子果果的织锦腰带垂在青石板上,她捡起颗核桃在掌心转圈:"我小时候往核桃壳里塞过字条,顺着河漂给下游的表姐。"她的指尖沾了茜草红,在沙马画的那朵歪云旁补了条波浪线,"后来表姐把回信用羊毛线系在野鸽子脚上。"

我看着学生们把红核桃挨个丢进陶罐,忽然想起办公楼里那台缝纫机的响动。

井子果果发梢沾着紫藤花粉,正用彝语哼着首调子轻快的儿歌。

雨后的阳光斜穿过藤蔓,在她裙摆上织出细密的光斑,我们望着蹲在地上抢粉笔头的学生,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这笑声在第二天清早就被砸得粉碎。

曲比村长踩着早操广播的点踏进校门,烟斗在铁栅栏上磕出火星子。

三个穿查尔瓦的家长跟在他身后,羊皮袄下摆还沾着露水。"黄老师搞这些花头课,"老村长把烟杆指向还没撤掉的粉笔画,"娃娃们数学作业本空着大半!"

穿蓝查尔瓦的女人突然冲到我面前,银耳环撞得叮当响:"我家阿呷整夜摆弄铅笔盒!

前些天还问能不能把火塘改成三角形!"她袖口沾着的炭灰蹭到我的教案本上,在"安全阈限"西个字上晕开污渍。

井子果果抱着晨读册子从走廊拐过来,靛蓝裙摆像片沉静的湖水。

她弯腰捡起被风吹散的粉笔画残片,对着阳光眯起眼:"阿呷上周月考数学涨了十二分,沙马作文里用了六个新学的比喻句。"

"女娃娃学再好也要嫁人!"黑查尔瓦老汉的鼻烟壶在掌心转得飞快,"我家沙马该去学牵马打银器,不是在泥地里画鬼画符!"

上课铃救火似的响起来。

我望着家长们消失在操场尽头的背影,手指无意识着教案本上的炭灰。

井子果果忽然往我掌心塞了颗茜草核桃,核桃壳上用钢笔画着个歪扭的云朵。

深夜的办公室亮着唯一一盏台灯,我翻开贴着彩色标签的观察记录本。

阿呷的"铅笔盒阵型"从七遍缩减到三遍,沙马撕作业本的频率下降了40%。

窗外的缝纫机声比往常更急促,井子果果的影子投在窗帘上,织布梭子正把红黄两色丝线编成细密的经纬。

我把核桃云朵摆在记录本旁,荧光笔突然在某个数据上顿住——上周的心理量表显示,68%的学生"感觉有人理解自己"。

这个数字在三个月前还不足15%。

操场东头的老核桃树沙沙作响,树皮上那些经年累月的刻痕突然让我想起张医生的话:"改变像在冻土里埋种子。"我抓过桌上的电话听筒,碘酒味混着残留的茜草气息涌进鼻腔,指尖在数字键上悬停片刻,最终按下了县教研室的短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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