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叩玉回音

寒潮褪尽的黎明，玄襄在倾华枕畔发现了一枚冰哨。剔透的哨身里凝着星云旋涡，吹响时竟唤醒了沉睡的三十六天罡阵。倾华倚在冰柱上笑看阵中翻涌的霜雾，首到神明破阵而出时银发尽湿，她才伸手接住坠落的冰哨："当年你对着花苞说了九千七百句话，我都存着呢。"

玄襄眸中未褪的杀意凝在指尖，却在触及她掌纹时化作绕指柔。倾华拽着那缕霜雾按在自己心口，冰哨突然映出幻影——三百年前雨夜，神明跪坐在破碎的琉璃盏前，指尖抚着焦黑叶片呢喃："你若死了，昆仑便永封。"幻影中的声音惊落檐角积冰，真实的神明突然扣住她后颈，喉间滚出三万年第一句完整的话："你竟敢…窥探至此。"

倾华怔忡的刹那，整座神域的霜纹开始逆转。她腕间红线寸寸断裂，却在即将消散时被神明徒手抓住。玄襄掌心血染红绳结，突然将人抵在刻满往事的冰碑上："不是要听吗？"碑文应声浮现出更多私语，每道裂痕都传出他压抑的喘息，"倾华…花开时…"

惊雷劈裂冰碑时，倾华咬破舌尖将血渡入他唇齿。玄襄瞳孔中映出少女背后盛放的幻象——自己万年独行的足迹旁，不知何时开出了并蒂莲般的两行花。神明忽然托住她后脑加深这个吻，霜雾凝成的外袍滑落时，冰碑上所有"倾华"二字皆绽放出金蕊。

白露夜，倾华在温泉池底摸到了玄襄的命牌。冰玉雕成的令牌正面刻着"诛"字，背面却是密密匝匝的牡丹纹。当她举着命牌踏浪而来时，神明颈侧霜纹突然暴起，却在少女贴上来的瞬间化作温柔藤蔓。"要杀我何必等三万年？"倾华笑着将命牌系在他腰间，"初见那日，你眼底就写着'此物当诛'。"

玄襄突然擒住她手腕按进池壁，蒸腾的雾气中浮出当年场景：幼芽穿透他掌心时，神明曾并指为刃悬在花茎上方三寸，最终却将霜纹改刻成护体结界。倾华挣开禁锢抚上他心口："这处改命留下的疤，比昆仑雪还好看。"

冬至祭典，倾华拆了玄襄亲手所筑的诛仙台。当神明寻着霜纹波动赶到时，少女正坐在废墟上串冰铃。她赤足踢散萦绕的煞气，腕间新编的璎珞坠着当年斩情剑的碎片："你建这台子等我跳？"玄襄拂袖重筑高台，却在结顶时被她拽着衣襟跌落，纠缠着滚入煞气最浓的阵眼。

"看清楚了。"倾华扯开他衣领，心口牡丹烙印正吞噬着翻涌的煞气，"三万年，你为我改命七百二十次..."神明突然封住她的唇，将未尽之言化作冰阶下的并蒂莲。当诛仙台彻底坍塌时，阵眼处开出的赤金牡丹，花瓣上全是他当年改命时撕裂的神格残片。

上元夜，玄襄在命理卷轴里发现了新的批注。倾华用胭脂在"大劫"旁画了交颈鹤，朱砂小字写着："劫云尽处是红绸"。他欲撕卷轴时，少女突然从背后拥住他，带着夜露的指尖点在那行朱批上："你每次改命留下的裂隙，都成了我偷吻你的门。"

春分晨光中，倾华在冰渊尽头拾到了玄襄的泪。那滴冻结万年的冰泪里，封存着当年她化灵时神明未能出口的惊呼。少女将冰泪镶入额饰，转身时发现整座深渊的冰壁都在重复那句："华儿…回来…"声浪震落积雪时，玄襄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掌心覆住那枚额饰："别看。"

谷雨时节的暴雨撞碎结界，倾华赤着脚在琉璃穹顶跳舞。玄襄修补裂隙的手势越来越急，却在某个瞬间凝成定格——少女旋转时散开的裙摆，正与他万年前独舞祭天时的轨迹重合。当最后一处裂隙弥合时，倾华坠入他怀中的姿态，恰似当年那株扑进掌心的幼芽。

"抓住你了。"她咬住神明滚动的喉结，在霜纹上烙下齿痕。玄襄扣在她腰间的掌心突然迸发金芒，千里冰原应声裂出春溪，而两人倒影在溪水中融成太极图腾。当倾华试图触碰水纹时，神明忽然打横抱起她踏入溪流："三万年，够洪流逆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