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寒渊惊鸿

昆仑巅顶的冰晶簌簌坠落时，玄襄正垂眸凝视掌中游走的霜雾。那些银蓝色流光在他苍白的指节间凝成冰棱，又在触及神纹的刹那碎作漫天琼英。三万年里他重复着这样的游戏，看霜雪在穹顶织就的结界上撞出细碎光晕，如同凝视镜中永远寂静的自己。

罡风卷着碎玉穿过他的银发，在玄色广袖上划出细微裂痕。神明的瞳孔忽然凝住——冰渊深处浮动着比霜雪更清透的碧色，像是上古壁画里褪色的青鸾尾羽。他踏碎虚空时，玄玉靴碾过的冰层绽开蛛网纹路。

那点碧色在冰棱交错处摇曳。玄襄半跪下来，霜雪凝成的外袍铺展成扇形，露出冰层下蜷缩的幼芽。两片新叶蜷成翡翠铃铛，叶脉间流转着不属于这极寒之地的生机。神明指尖悬在冰面上方三寸，千年不化的玄冰竟渗出细密水珠。

"......活物。"他的声音像是冰晶相撞，惊得幼芽微微瑟缩。昆仑结界隔绝三界生灵，这抹翠色却穿透了连金乌真火都融不破的屏障。玄襄并指抹过冰面，霜雾中浮现出本命神纹，六棱冰花裹着幼芽缓缓升起。

神明转身时，千里冰原突然震颤。他拢住悬浮的冰花结界，玄玉冠垂下的珠链扫过冰晶，在幼芽上方凝成新的护体霜环。风雪掠过他眉间时，常年冰封的眉心竟浮现极浅的褶皱。

玉砌宫阙在暴雪中若隐若现，檐角垂落的冰凌突然齐齐断裂。玄襄拂袖震碎坠落的冰锥，护着冰花穿过回廊。霜雾在他身后重新凝结成墙，将呼啸的寒风挡在九重冰幔之外。

琉璃盏盛着月光搁在玉案，神明凝视着冰花中沉睡的幼芽。子夜时分，昆仑巅的月光会凝成实质，此刻正顺着盏沿流淌到冰晶表面。玄襄忽然伸手截断光柱，看着过分耀眼的光斑在指尖消融——太过炽烈的温度，会灼伤脆弱的生命。

幼芽在霜雾中舒展叶片时，神明正用冰刃雕刻新的容器。玉屑纷飞中，他忽然停住动作。冰花结界不知何时裂开细纹，一片新叶探出来，轻轻扫过他冻结在空中的指尖。

琉璃盏映出神明怔忡的面容。玄襄看着那片叶子卷住自己的手指，寒玉般的肌肤竟泛起浅红。他迅速抽回手，幼芽顿时委顿下来，叶片边缘结出细密霜花。

"......胡闹。"玄襄将本命霜纹印在琉璃盏底，看着银蓝色光芒渗入幼芽根系。当霜花从叶尖褪去时，神明垂下眼帘，将玉盏往月光更盛处推了半寸。

破晓时分，第一缕曦光穿透三十六重冰晶云母。玄襄倚在玉座上看霜雾在殿中流转，忽然拂袖凝出一片冰镜。镜中幼芽正在琉璃盏里轻轻摇晃，叶片边缘泛着金红色光晕，像是凤凰尾羽扫过雪原。

神明起身时，冰镜碎成千片坠落在玄色衣摆。他走到玉案前，指尖悬在幼芽上方三寸，霜雾凝成细流注入叶片。当金红光晕漫过整个琉璃盏时，昆仑巅顶传来悠长凤鸣。

玄襄转头望向结界之外，九重天外的流火正撞碎在冰晶屏障上。幼芽却在这时伸出根系，穿透琉璃盏扎进玉案。神明仓促收手，仍有一缕霜雾落在新生的第三片嫩叶上。

冰晶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玄襄看着玉案蔓延的裂痕，忽然并指抹过幼芽。本命霜纹层层缠绕，将琉璃盏与玉案冻成剔透的冰雕。幼芽在霜环中轻轻颤抖，叶片上的金红纹路却愈发鲜艳。

"本座准你活着。"神明对着冰雕低语，玄玉冠垂下的珠链扫过琉璃盏，在晨曦中折射出七彩光晕。当他转身走向殿外时，冰层下的根系正悄然生长，缠绕住他遗落在玉案上的半缕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