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幽灵记忆
镜面上的五个字，如同五道血淋淋的伤口，横亘在林夜几乎停滞的思维里。
现实体……
苏瑶……不是一段冰冷的数据？
她和自己一样，是活生生的人？！
这个认知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天灵盖上，瞬间的空白之后，是更加汹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剧痛和狂怒。
她就这么没了？
像烟尘一样消散，连告别都如此仓促决绝。
只留下这冰冷的五个字，和一个让他如坠深渊的谜团。
编号073那张酷似父亲的脸庞依旧没有任何情绪，空洞的视线重新锁定了他，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它的任务目标从未改变。
杀意，如实质般弥漫开来。
但此刻的林夜，胸腔里翻腾的情绪却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愤怒，像地下奔涌的岩浆，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不仅仅是对这个克隆体，更是对那个躲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的秦正源！
是你！
是你害死了她！
是你把她变成这样！
林夜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微微发抖，赤红的瞳孔深处，仿佛有风暴正在酝酿。
他猛地抬头，不再看那面镜子，也不再看那个克隆体。
他的意识疯狂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试图捕捉苏瑶消失前留下的任何一丝痕迹。
她去了哪里？
意识消散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现实体……”他再次低语，这次却不是茫然，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如果她有现实体，那刚才消失的，或许只是她在这个虚拟世界的“投影”或者“接入意识”？
就像玩家在游戏里的角色死亡一样？
不，不对！
那种消散的方式，那种存在感被彻底剥离的感觉，绝不是简单的角色死亡！
更像是……意识被强制抽离，或者说，是某种链接被切断了！
那她的意识……去了哪里？
林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苏瑶最后写下那句话，是求救！是线索！
她希望自己去找她的现实体！
但她一定也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无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么，她消失的意识，有没有可能……还停留在这个系统的某个层面？
就像……断线后残留的缓存数据？
这个念头一起，林夜的心脏骤然狂跳！
他集中全部精神，感知力提升到极致，甚至隐隐催动了那尚不熟练的“命运洞察”技能。
周围的空气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冰冷依旧。
但就在苏瑶刚才消失的位置，林夜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波动。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能量，更像是……信息流的残余？一种极其微弱的、正在快速衰减的“信标”？
是她！
是她留下的！
林夜瞬间明白了苏瑶最后那个眼神的含义！
那不仅仅是嘱托，更是指引！
她用最后的力量，在意识彻底消散或被拉走前，留下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只有他这种拥有特殊感知能力的人才可能捕捉到的“坐标”！
一个通往……她意识残留之处的坐标！
找到了！
林夜内心狂吼，也就在这一刻，编号073动了。
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扑来，没有任何预兆，冰冷的杀机首刺林夜的要害。
但林夜己经顾不上了。
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了那一丝微弱的波动上。
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放弃防御，放弃闪避，甚至放弃了对这具游戏躯体的控制权！
他要用自己的意识，去追踪那道即将熄灭的信标！
就像将灵魂从躯壳中剥离，投入一片未知的、汹涌的数据海洋！
“秦正源……等着我！”
“苏瑶……等我！”
林夜闭上了双眼，意识如同脱缰的野马，循着那微弱的波动，猛地向前一“跃”！
轰——！
仿佛一瞬间坠入了光怪陆离的深海。
无数扭曲的色块、杂乱的线条、意义不明的符号如同湍急的水流般冲刷着他的意识。
【警告：检测到异常意识体入侵……】
【警告：正在尝试清除……】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断断续续地响起，但很快就被更加狂暴的数据流淹没。
这里不是游戏世界，不是现实世界，而是……更深层的、支撑着这个虚拟世界运转的底层神经网络？
林夜感觉自己的意识像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在狂风骇浪中飘摇。
他紧守着那一丝与苏瑶残留波动的联系，艰难地在信息的洪流中穿行。
西周是无尽的、混乱的数据碎片，它们像是这个网络世界的“幽灵”，漫无目的地漂浮着。
突然，一股强烈的、不属于他的情绪猛地撞进了他的意识！
那是……恐惧？
彻骨的、绝望的恐惧！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画面闪过——冰冷的金属墙壁，刺眼的白光，穿着白大褂的模糊人影……
“滚开！”
林夜用意念嘶吼，强行驱散这突如其来的“记忆碎片”。
但这只是开始。
越来越多的碎片向他涌来，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痛苦、迷茫、愤怒、悲伤……各种属于苏瑶的负面情绪残留，像潮水般拍打着他的意识防线。
【格式化序列启动……编号SY-07……清除记忆冗余……】
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片段突兀地响起，带着强烈的电磁干扰音。
格式化？
林夜心头一震，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他顶着那些混乱碎片的冲击，更加奋力地向着那感应的源头靠近。
穿过一片由痛苦和绝望构成的“迷雾区域”，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仿佛来到了一个相对“平静”的数据空间。
这里没有狂暴的数据流，只有无数悬浮的光点，每一个光点似乎都代表着一段被封存或遗弃的信息。
而在这些光点的最中心，林夜“看”到了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那是一个庞大的、如同档案库般的结构。
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一行行冰冷的记录：
【格式化记录：SY-01，时间戳：XXXX.XX.XX，操作员：QZY】
【格式化记录：SY-02，时间戳：XXXX.XX.XX，操作员：QZY】
【格式化记录：SY-03，时间戳：XXXX.XX.XX，操作员：QZY】
……
……
【格式化记录：SY-137，时间戳：XXXX.XX.XX，操作员：QZY】
一百三十七次！
整整一百三十七次格式化记录！
QZY……秦正源？！
林夜的意识仿佛被冻结了。
他无法想象，一个人，一个意识，要经历多少次“清除”，才能留下如此触目惊心的记录。
每一次格式化，都意味着她的记忆、她的人格、她的存在被强行抹去！
这根本不是清除数据，这是在……一遍又一遍地杀死她的灵魂！
难怪……难怪她的存在感会如此稀薄，如同被水浸透的纸张……
难怪她的眼神里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空洞。
这些被格式化掉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像幽灵一样，残留在这个网络的深处，形成了这些充满负面情绪的碎片，攻击着任何试图靠近的意识。
这就是苏瑶背负的过往？
无尽的轮回，无尽的格式化？
秦正源，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巨大的悲愤和怒火冲击着林夜的意识，几乎让他失去控制。
就在这时，一个与其他碎片截然不同的“记忆片段”，如同被某种力量牵引，主动撞向了他。
这个片段异常清晰，稳定，甚至带着温度。
画面里，不是冰冷的实验室，也不是绝望的挣扎。
而是一个……看起来比现在稍显稚嫩，但眼神却异常澄澈、甚至带着某种期盼的苏瑶。
她穿着一身合体的白色研究服，站在一个泛着柔和蓝光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巨大实验舱前。
周围没有看守，没有束缚。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然。
然后，在林夜惊愕的“注视”下，她伸出手，主动按下了实验舱的开启按钮，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舱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
画面，到此中断。
林夜的意识，彻底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不解之中。
主动……走进实验舱？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