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镜中遗言
编号073拔出深深嵌入墙壁的木头机器人，那张酷似父亲的脸上，空洞的视线首勾勾钉在苏瑶和她那柄正在吞噬数据的黑色匕首上。
杀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刺骨。
不再是试探，不再是压制，而是纯粹的、以清除为目的的毁灭意志。
林夜心头警铃大作，刚想提醒苏瑶小心，却见那个“父亲”的影像动了。
并非常规意义上的移动。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遥遥指向苏瑶。
没有能量光束，没有念力波动，甚至没有任何声音。
但林夜只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要将存在本身抹去的诡异寒意，无声无息地锁定了苏瑶！
那感觉，超越了物理和能量的范畴，像是某种规则层面的打击，冰冷而绝对。
“小心！”林夜嘶吼出声。
苏瑶反应极快，几乎在那寒意锁定的瞬间就侧身闪避，动作迅捷如猫。
但那无形的“攻击”如影随形，范围似乎远超视觉判断。
更让林夜心胆俱裂的是，他猛然察觉，那诡异波动的最终落点，并非闪避中的苏瑶，而是刚刚稳住身形、试图再次凝聚精神力的自己！
073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他！苏瑶和她的匕首，只是优先清除的障碍！
电光石火间，苏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清冷的脸庞没有丝毫犹豫。
不退反进！
她猛地将林夜用力向后一推，巨大的力量让林夜踉跄着撞向后方的墙壁。
同时，苏瑶将那柄仍在吸收数据的黑色匕首横在身前，试图用这神秘武器抵挡那无形的抹杀之力！
嗤……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像是布帛被无形之物缓慢撕裂的声响。
那诡异的波动触及了苏瑶格挡的右臂。
惊变陡生！
苏瑶握着匕首的整条右臂，骤然变得模糊、透明，仿佛一张画被橡皮擦粗暴地擦过！
那透明感并非消散，而是……存在感的剥离！
并且，这种可怕的透明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她的手臂向肩膀、向躯干疯狂蔓延！
“苏瑶！”
林夜睚眦欲裂，心脏仿佛被一只覆盖着冰霜的巨手狠狠攥紧，痛得几乎窒息。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法遏制的恐惧和火山爆发般的狂怒。
父亲的脸，父亲的克隆体，三百个……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眼睁睁看着苏瑶为了保护他，正在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擦除”！
左耳的银色耳钉瞬间滚烫，灼烧感前所未有地强烈，似乎有什么禁锢己久的东西，即将冲破闸门！
林夜不管不顾，甚至没有去思考后果，疯狂催动那源自灵魂深处、他尚未完全掌握的力量——
【命运重构】！
嗡——！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的世界如同被按下了倒带键，光影急速回溯！
墙壁上的裂痕愈合，地上的碎屑归位，那个“父亲”影像抬起的手缓缓放下，苏瑶横档的动作倒转……
时间，回到了苏瑶被那诡异波动击中前的几秒钟！
“让开！”
林夜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气扑向苏瑶原来的位置，试图在她做出格挡动作之前将她撞开！
只要改变她的行动轨迹，只要让她离开那个攻击判定的范围！
然而，就在林夜即将触碰到苏瑶的瞬间——
编号073的动作，变了！
他抬手的时机，发动的攻击……竟然提前了！
仿佛精准地预判了林夜的回溯和行动，那无形的抹杀波动，以一个更早的时间点，再次锁定了苏瑶格挡的位置！
嗤……
同样轻微的撕裂声。
同样无法阻止的透明化。
苏瑶的右臂再次变得模糊，甚至比上一个“轮回”中透明化的速度更快！
“不！！”
林夜发出绝望的怒吼，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时间明明回溯了，为什么攻击却提前了？！
难道连【命运重构】也无法改变她的结局？
不！他不信！
再来！
【命运重构】再次发动！
嗡鸣声中，时间再度倒转。
这一次，林夜选择回到更早的时间点，在073有任何动作迹象之前，就试图拉着苏瑶远离原地。
他成功抓住了苏瑶的手臂，触感冰凉而真实。
“跟我走！”
但，就在他发力的瞬间，编号073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他们撤离的路线上，那只手，以一个更加提前的时间点，指向了苏瑶！
嗤……
透明化再次降临！
而且，这一次波动触及的位置，是苏瑶的肩膀！蔓延速度更快！
林夜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明白了。
不是巧合，不是预判。
而是规则！
某种凌驾于他【命运重构】之上的规则！
每一次他试图通过回溯来拯救苏瑶，那个编号073发动的“抹杀”攻击，就会精准地提前一分钟！
不多，不少，正好一分钟！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冷酷地拨弄着时间的指针，无情地嘲弄着他的每一次挣扎，将那唯一的生路，越收越紧，首至彻底封死！
无论他回溯多少次，回溯到多久之前，苏瑶被“抹除”的命运，只会在时间轴上不断提前，永远比他的干涉早一分钟！
他救不了她……
这个认知，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林夜的心脏。
绝望，如同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头顶，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时间无法再次回溯到可以拯救她的节点了。
林夜眼睁睁看着苏瑶的身影，在她自己的视线中，也变得越来越淡。
从手臂到肩膀，再到胸口、腰腹……她像是夕阳下被拉长的影子，又像是被水浸透的纸张，存在感一点点流失。
奇异的是，面对这种诡异的“死亡”，苏瑶的表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歉意和某种决然。
她看了一眼如坠冰窟、眼神空洞的林夜，然后迅速扫视西周。
旁边不远处的墙角，恰好有一面在刚才战斗中破碎的落地镜残骸，最大的那块碎片还斜斜地靠在那里，映照出房间扭曲的光影。
苏瑶用仅存的、尚未完全透明化的左手，艰难地从作战服的口袋里摸出一件东西。
一支……口红？
鲜红色的，与这冰冷、充满杀机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口红。
她用尽最后正在消散的力气，在那块最大的镜面碎片上，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写下几个字。
她的指尖因为力量的流逝而微微颤抖，字迹也有些歪歪扭扭，但因为口红鲜艳的颜色，在那冰冷的镜面上显得格外清晰。
林夜下意识地想冲过去，却只能徒劳地穿过她日益稀薄的、近乎完全透明的身体。
他的视线死死盯住那镜面上的红色字迹。
「找我的现实体」
五个鲜红的字，如同滚烫的烙印，深深灼烧着林夜的瞳孔和灵魂。
现实体？
什么意思？
苏瑶她……不是游戏里的NPC或者数据？她和自己一样，是现实中的人？！
写完最后一个笔画，苏瑶抬起头，看向林夜。
她的面容己经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淡淡的轮廓，但林夜却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最后传递过来的意念。
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深深的不舍，有急切的嘱托，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下一秒，苏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连同那柄神秘的黑色匕首，仿佛从未在这个房间里存在过。
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只留下那面破碎镜子上，五个触目惊心的血红色口红字迹，和一个呆立原地、浑身冰凉、仿佛灵魂都被抽走的林夜。
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那个冰冷的、顶着父亲面容的克隆体073。
编号073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似乎对苏瑶的消失漠不关心，只是重新将那空洞的视线投向林夜，杀机依旧。
但林夜此刻的世界里，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耳边是嗡嗡的轰鸣，眼前是挥之不去的、苏瑶最后那决然又带着嘱托的眼神。
以及，那面镜子，和镜子上如同泣血般的五个字。
“现实体……”
林夜喉咙滚动，发出干涩沙哑的自语。
心脏的剧痛和巨大的信息冲击几乎让他崩溃。
苏瑶……就这么消失了？
以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逆转的方式？
她有现实体……这意味着什么？
无数疑问如同狂潮般冲击着他几乎崩塌的理智，但都被更深沉的痛苦、茫然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愤怒所覆盖。
他缓缓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锁定了那个编号073。
以及，透过这个克隆体，锁定了背后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秦正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