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古籍余温

**2018年秋·临城大学古籍修复室**

林小满用镊子夹起最后一片碎纸时，暮色己经漫过雕花木窗。残卷上的"淇奥"二字在暖光灯下泛着赭色，这是她从故纸堆里抢救的第七本《诗经》残本。

"同学，闭馆了。"

管理员的催促声惊落了她发间的木簪。弯腰去捡时，有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拾起簪子。深灰色袖口露出半截红绳，系着的和田玉坠在夕照中流转着蜂蜜般的光泽。

"多谢。"她抬头撞进一双琥珀色眼眸，对方左眼尾的泪痣被霞光染成淡金。男人穿着挺括的深灰西装，身上有清冽的雪松香，像是刚结束正式会议。

"陆教授？"她认出这是文学院最年轻的客座教授，"您怎么..."

"来取明代刻本。"他递还木簪时，指尖掠过她耳际，"这是海南黄花梨？纹路很像《长物志》里记载的'鬼脸纹'。"

林小满耳尖发烫。这个月第三次了，总在古籍室遇见他。上周是帮她够顶层《尔雅注疏》，上上周是在暴雨天递来手帕——绣着小小的"川"字。

**2003年夏·临城老宅**

七岁的小满蹲在葡萄架下，眼泪吧嗒吧嗒砸在缺角的和田玉坠上。蝉鸣声里突然冒出个清亮童声："这个给你。"

扎着绷带的手递来枚银杏叶书签，叶脉间用金粉写着"淇奥"。抬头看见个清瘦少年，白衬衫沾着墙灰，右腕系着褪色的红绳。

"妈妈说弄坏别人东西要赔。"少年用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歪扭的川字，"我叫阿川，明天就要搬家了。"

**2018年秋·文学院长廊**

林小满被秋雨困在廊下时，那抹雪松香又飘了过来。陆川撑着的黑伞向她的方向倾斜，伞骨上凝着细密水珠。

"去资料室？"他说话时喉结在丝质领带下轻滚，"正好顺路。"

雨水在青砖上溅起雀舌茶色的涟漪。她缩在伞沿下，注意到他右肩己洇湿大片。走过紫藤花架时，怀表链突然勾住她盘发的木簪。

"别动。"他低沉的嗓音混着雨声，"会扯断。"

呼吸间尽是雪松混着古籍的沉香，他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她发间。木簪被取下时带落几缕碎发，轻轻扫过他腕间的红绳。

"陆教授以前...是不是见过我？"话出口她就后悔了。

伞面忽然倾向她更多："上个月开学典礼，你作为新生代表发言。"他镜片后的眸光比雨雾更深，"讲《诗经》草木意象时，发间也插着这支木簪。"

**深夜·教师公寓**

陆川解开袖扣，红绳玉坠滑入盛着威士忌的冰桶。手机屏幕亮起特别关注的提示——林小满的微博更新了古籍修复照片，配文："终于补完《淇奥》残卷"。

他点开加密相册，第一张是十五年前的老照片：葡萄架下的小女孩攥着半块玉坠哭花脸。往后滑动，是开学典礼上她簪着木簪演讲的模样，再往后是今天在伞下泛红的耳尖。

抽屉最深处躺着褪色的银杏书签，塑封膜里夹着片干枯的葡萄叶。微信提示音突然响起，置顶对话框弹出消息："今天多谢陆教授，伞我放在古籍室了。"

他着手机边缘，最终只回了句："雨天路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