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看来,苻煌对苻晔是很严厉的。
大概因为他比实际年龄更成熟的缘故,又不苟言笑,看起来冷郁而威严。
就连萧逸尘都经常问苻晔说:“你哥是不是管你管的很严?”
因为苻晔到点都要回家。
像是有门禁一样。
他在上大学之前,晚上十点之前一定到家,而且从来没有在外头过过夜。
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偶尔会在网吧玩通宵,或者碰到谁过生日,都是要玩到半夜的,在同学家过夜更是寻常事。
苻晔都不好意思说,其实苻煌并没有给他下过什么门禁。
在他高中明晰了自己的情感以后,他甚至每天都迫不及待要早点回到家里来。
外头的花花世界对他来说远不如苻煌的一个眼神更有吸引力。
他记得以前萧逸尘过十八岁生日,他家里很有钱,礼要在一个海岛上办,因此他邀请了班里许多同学去海岛度假酒店玩,要两天时间。这两天时间里,苻煌居然都没主动打电话给他。
但他那两天非常想苻煌,想到对他没有主动联系自己也有怨气。以至于回来以后,有一天他又找了个理由,告诉苻煌说自己要很晚才能回来。
苻煌也只是回他一句“知道了”。
他在小区外头溜达到十一点多才回到家。苻煌居然还没睡,还在客厅工作,见他回来也没有说什么,就叫他喝了牛奶赶紧洗澡睡觉。
他那时候就想,要是苻煌管他严一点就好了。
他得不到他想要的爱情,管的严一点,像是会勒到他喘不过气的紧,起码可以让他感受到苻煌对他的在乎。
苻煌诚然是爱他的,没有血缘关系就能养着他,吃穿住行都没花他自己一分钱,他的钱苻煌全都给他存起来了,每个月另外给他大把的零花。但苻煌太淡了,他很少有特别温柔的时候,也很少有很严厉的时候,他理智,强大,以至于苻晔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一样,也无法在苻煌心上留下太深的印记。
而他青春年少,渴望轰轰烈烈的爱恨,想要像烈焰一样燃烧成灰烬,想要和别人不一样。
如今苻煌说要管他严一点。
会很严。
会多严呢?
会叫他窒息么?
他知道自己很病态,窒息的爱只会让他高、潮得更快么?
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忐忑了半夜,又无人诉说,半夜起来上厕所,卧室的灯光将客厅照得微微亮,他往洗手间走,忽然发现苻煌在客厅里坐着。
客厅并没有开灯,苻煌靠在沙发上好像是睡着了,在黑暗中猛然看见的时候有些骇人。
直到他看到苻煌站起来了。
“你还没睡啊?”他问。
苻煌“嗯”了一声。
黑暗让整个房间都逼仄了许多,好像快要装不下他们两个。苻晔心跳有些快,听苻煌说:“你明天上午不是有选修课?”
苻晔忙说:“这就睡了。”
他说着就进到洗手间里头,上完厕所出来,见苻煌还在外头站着。
苻煌长得太高了,alpha里也很少有长这么高的,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压迫性很强。他很紧张地看着苻煌,结果苻煌就只是也要上洗手间而已,擦着他进去了,关上了门。
苻晔闹了个大红脸。
他刚才真的心脏狂跳,还以为苻煌要对他怎么样。
他在门口站着,隐约听见里头的水声,忽然想起他不久前看到苻煌拉开浴室玻璃门的那一瞬间。
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他真的觉得世上没有男人的身体比苻煌的更好看的了。不至于太壮,也不至于太瘦削,筋骨卓绝,漂亮又充满力量,完美的像是古希腊的雕像。
他忽然沉浸进这种躁动的情绪里,大概想的太深,他晚上做梦,居然都梦见了他和苻煌。
但他这几年都小心隐藏着自己的爱情,因为太过于小心,已经养成了习惯,因此再梦到苻煌,依旧算不上甜蜜。
他被苻煌抱在镜子前浑身战栗,苻煌说:“看看你现在的骚样子。”
他从梦中惊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像是兴奋,又像是畏惧,如同梦里苻煌说他的语气和神情,明明托着他的屁股,却低垂着丹凤眼,像是充满了冷漠和嘲讽。
到了第二天清晨,苻煌出去晨跑,回来的时候顺便买了早餐,回到家发现苻晔居然在洗内裤。
他将早餐放到桌子上,苻晔拧干了内裤从洗手间出来,他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的时候看到苻晔踮着脚将纯白的短裤挂在阳台上。
也没用刚买的洗衣机。
再看到苻煌,苻晔也是有些忐忑的,乖顺地坐在餐桌上喝豆浆。
苻煌说:“不要太频繁了。”
苻晔抬头:“啊?”
随即明白过来苻煌在说什么,脸瞬间变得通红。
他很少在苻煌面前露出如此窘迫的神色,从耳朵红到脖颈,他长的实在太艳丽,如此满脸通红,艳丽的颜色就多了别的味道。
苻煌不再看他。
却听苻晔说:“我就是做梦了。”
苻煌拿杯子的手停顿了一下。
问他:“做什么梦了?”
苻晔抬头看向苻煌。
苻煌刚晨跑完,脸上还有潮湿的汗意。现实里的苻煌不像梦里那样冷漠强势,是他日夜相处最熟悉不过的样子,很疼他。他在这种虚幻和现实交织的模糊不定的躁动里说:“梦见你了。”
苻煌修长的手指捏着玻璃杯的上沿,上面黑绿色的中药味道很重,他看着苻晔,喝了两口,手指了两下。
十八岁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小心翼翼又蠢蠢欲动,逮着机会就会冲动一把。苻晔低着头开始喝粥,苻煌喝完了中药,开始给他剥鸡蛋。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苻煌察觉苻晔一直在看自己的手,最后说:“外头要下雨了,这两天都有雨。”
苻晔说:“周一会晴。”
苻煌说:“那就周一去吧。”
苻晔才意识到他说去郊游的事。
要去定陵么?
惊喜来的太突然,他都有些不能相信。
他点点头,喝完了粥,把苻煌给他剥的鸡蛋一口吞了,腮帮子鼓起来,人就趴在桌子上笑。
苻煌的目光掠过他的笑脸,想苻晔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变得这么的,充满了青春躁动的漂亮的淫,情。
他有那么一瞬间,想把他拖到餐桌上来。
他原来是完全没有这种情绪的。他们相依为命,苻晔比他小那么多,他只想他不要吃一点苦。
如今他却总是浮动起这样的戾气,对这样一个他疼爱多年的,家务都不舍得他做的弟弟。
苻晔去上学的时候天还没有下雨,只是很阴沉。春天的时候阴天的建台有一种很特别的氛围,是别的城市都没有的。云彩是黑的,花树连绵起伏,风是危险的,却给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兴奋。
他去学校的时候没乘车,一路跑着去的。人从花树下穿过,像是从春天里穿过。他的喜悦无法和身边人共享,因此只能攒起来自己一个人享食,但喜悦太多了,以至于它们漫出来,在他的世界里活蹦乱跳。
上课的时候果然就下雨了。他给苻煌发信息,叫他出来一起午饭:“建大旁边新开了个菜馆,双人套餐更划算呢。”
半小时后,苻煌就撑着雨伞进来了。
等着老板上菜的时间,苻晔就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看他。
苻晔变得更加大胆了,好像不再隐藏也不再克制。苻煌对家里这位祖宗习以为常,对身边的爱慕者也习以为常,可当弟弟这个身份和爱慕者这个身份合二为一,就堆叠成了波涛,一潮一潮的往他心脏上拍打。他的堤岸可能早就有裂缝,不然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有潮水涌进来。
吃完饭以后,他们一起回家。
下了雨的小区依旧很宁静,从电梯里出来以后,苻晔跟着他往家门口走,快走几步,一只手扯到他的袖口,人也依偎上来。走廊白天是没有灯的,外头阴雨天的天气让走廊里更加晦暗,而玻璃外面花枝成片,也像将人世隔绝在下面,苻煌心头忽然浮起一种异样的情绪,伸手揽住了苻晔的肩膀,苻晔仰起头,红唇白面,眼睛晶晶亮地看他。
苻煌有那么一刻,想要倾身吻一下。
但他终究没有吻下去,伸手开了门。苻晔却被刚才的对视刺激到了,他内心被苻煌怂恿的躁动在阴沉的天气里涌成绽放的春花,房间里更暗,他心跳好快,踉跄着抓住苻煌的胳膊。苻煌回头接住他的身体,一时呼吸都停住了。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他奶奶的声音传来:“你们回来啦,我正要给你们打电话呢。”
苻晔从苻煌身后探头,看到他奶奶从沙发上坐起来。
“奶奶。”苻晔赶紧站直了,“你怎么来了。”
他奶奶笑着说:“我也才刚到。刚才输密码输错了,怎么还锁住了。”
苻煌道:“输三次错了就得等十五分钟。”他低头换了拖鞋,“您怎么没提前打电话,我去接您。”
“你工作那么忙,小晔周六不是也有课。”奶奶说,“我坐他简文哥的车来的,他把我直接送到小区门口了,很方便。”
苻晔的爷爷奶奶都才六十多岁,如今都在建台下面的小县城里跟着他姑姑住,顺便帮她带孩子,前几年他们来的比较勤,他上大学以后,他们来的就少了,今年还是头一次来。
“我爷爷呢?”苻晔问。
“他忙呢,来不了。”奶奶看着苻晔,说:“怎么样啊,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姑姑他们本来也要来的,说下雨了,等下周再来,让我先过来照顾你。”
他们家也都听说他分化的事了。
“我健康的很。”苻晔说。
他奶奶爱怜地握住他的手,又看向苻煌,说:“你也又瘦了。”
“最近比较忙。”苻煌说。
奶奶要在这里住一星期,等下周姑姑他们来了再一块走。
以前老家有人来,苻晔会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自己都是和苻煌一起睡的。
今天苻煌去了睡了沙发。
这个微妙的变化叫两个人触动都很大。
这大概就是分化后的变化。
男人和女人,alpha和omega,家里家外各种场合他们都会有所区分。
他奶奶低声问苻晔:“如今你和苻煌一块住着,没什么不方便的吧?”
苻晔说:“没有。”
奶奶说:“那苻煌那边呢?要是有,咱们可以再另外租个房子。说起来人家对咱们也是够好的了。咱别影响到人家。之前你姑姑就说让你搬出去住,你不肯。”
“他也没有。”
奶奶说:“傻孩子,感情深归感情深,人家也二十四五的人了,总要有自己的生活的。亲兄弟早晚也要各自成家的。”
苻晔抿着嘴唇套上被套,突然跟他奶奶说:“我喜欢他,想跟他在一块。”
他奶奶抬头:“啊?”
苻晔微红了脸,说:“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他奶奶半天没说话。
过了一会他奶奶问:“已经在一块了,还是……”
“还没有,不过我会努力的。”
奶奶:“……”
她看了苻晔一眼。
过了一会,她良心有点不安,告诫说:“你别胡来,人家对咱们这么好。”
苻晔原来也这么想。
如果不是被苻煌意外撞上,他大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叫苻煌知道。
从卧室出来,他看到苻煌已经在沙发上躺着了。
他在卧室门口站了一会,苻煌看向他。
苻晔去了他卧室。
门下面漏出些许微光,苻晔应该已经躺到了他床上。
苻煌枕着胳膊,看着那点微光,不知道过了多久,微光不见了,只留下一片黑。
苻晔躺进他的被窝里了。他想他今夜不知道还会不会做梦。
老年人觉少,奶奶一大清早就醒了,怕吵了苻煌休息,到天色大亮才出门。一出门就看到苻煌已经醒了。
“你觉还是这么少。”奶奶说。
苻煌“嗯”了一声。
他睡眠一直很少,工作以后就更少了。他将沙发上的被褥收了,抱着回了他卧室。苻晔还在熟睡当中,一条腿夹着被子,睡相很不老实,t恤卷起来,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身,腰身凹下去,起伏的曲线让他的臀看起来出奇的翘挺。
他的皮肤光滑细腻如脂玉,有一半是他养出来的。
他对此是有些满足的。
他很喜欢看苻晔睡在他的床上。
用他的被子,枕头。
他在那晨起的躁动里,有了点异样的热气,然后伸手要把被子从他腿下扯出来,给他盖上。
结果扯了两下,没扯出来,苻晔倒是被他吵醒了,眯着眼睛看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伸手拍了一下苻晔的屁股,力气不算小。
苻晔臀肌瞬间绷紧,他就把被子扯出来,盖在他身上。
苻晔回过神来,脸都红透了,抓着被角看他。
这也喜欢么?
还是喜欢他成这样。
苻煌站在床边垂着眼看苻晔,觉得自己养他这几年,都不知道原来苻晔还能这样,会是这样。
他心头突突直跳,朝房门外看了一眼,外头传来接水的声音,奶奶要做早餐了。
这种隐秘的刺激带给他很纯粹的悸动。
他感觉身体似乎有点不寻常的热。
好像到了易感期。
他此刻混沌的情绪变得翻腾起来,倒很想看看苻晔毫无遮掩的爱意完全袒露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他怎么对他,他都会很喜欢?
当哥哥和当恋人,他应该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弟弟眼里的哥哥,和老婆眼里的丈夫,是完全不一样的,描述出来可能是两个人。说的话,做的事,他对弟弟和恋人的模式也可能大的就像是一个哥哥低头深吻他的弟弟需要跨过的一座山。
苻晔也会喜欢么?
他这样子,倒像是会的。
他眉头跳了两下,他素来自制力过人,很少有大的情绪起伏,此刻被那种翻腾的情绪抓住,他竟然,想试看看。
苻煌就在苻晔跟前把苻晔之前帮他洗的那件衬衫给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