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齐州官道旁的槐树林里惊起一群寒鸦。
上官靖柔的马车骤然急停,前方传来女子凄厉的呼救。红玉掀开车帘时,正见五六个土匪将个鹅黄衫子的姑娘往马背上捆,那姑娘挣扎间甩出一枚玉佩,"叮"地砸在车辕上——白玉雕的象牙月季,与顾九卿腰间那枚一模一样。
"顾家的人?"红芝指尖己扣住三枚蝴蝶镖。
上官靖柔按住她手腕,目光扫过土匪鼓胀的褡裢。借着夕阳余晖,能瞧见褡裢缝隙里露出的金线——那是江南顾氏商队特有的缠金绳。
"留两个活口。"她皱着眉头,"要问清楚,这些'土匪'怎么会有顾家押镖的绳子。"江南可不能有事!
红玉假作惊慌的过路妇人,挎着竹篮跌跌撞撞扑向土匪:"各位好汉行行好!"竹篮掀翻,晒干的槐花瓣混着噬蛊粉漫天飞扬。
趁土匪揉眼的刹那,红芝的蝴蝶镖己割断三人咽喉。剩下两个刚要拔刀,忽觉脚踝刺痛——不知何时钻入裤管的噬心蛊,正顺着血脉往心口爬!
"说!"红玉绣鞋碾着土匪头子的手指,"这姑娘是谁?"
"是、是齐州首富迟家的独女……"那人疼得面目扭曲,"有人出千金要绑她……啊!"
话未说完,他后颈突然爆开血花。上官靖柔甩去剑上血珠,看向树梢惊飞的夜枭——暗处果然还有人盯着。
迟烟醒来时,正对上跳动的篝火。她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抓了个空。
"迟姑娘找这个?"上官靖柔晃了晃月季玉佩,"江南顾家的象牙月季,顾九卿是你什么人?"
"你认识我表哥?"迟烟猛地坐起,锦被滑落露出肩头狰狞鞭痕,"你们是……"
"过路商客。"上官靖柔将药膏递给她,"倒是姑娘,齐州首富的千金,怎会孤身遇险?"
迟烟攥紧玉佩,泪水在眼眶打转:"今日与赵家、钱家的小姐约好踏青,谁知刚到城郊就……"她突然顿住,"不对!赵姐姐的马车分明往反方向去,那些土匪却首冲我来!"
红玉与上官靖柔对视一眼——果然有内鬼。
“迟姑娘,我们与你表哥有旧,倒是挺好奇你们的事儿。”上官靖柔笑着说道。
听着她的话,迟烟裹着狐裘娓娓道来。
原来迟家虽是齐州首富,根基却在江南。二十年前她母亲顾明棠下嫁迟家时,带着顾氏三成盐引作嫁妆。上月顾九卿来信,说江南盐道突遭官府清查,要迟家暗中转运存盐。
"半月前,一个老妪突然找到我,她说她是当年母亲的贴身嬷嬷,还把库房钥匙交给我。"迟烟从发髻中取出枚青铜钥匙,"说若是迟家遭遇不测,让我带着钥匙去寒山寺找虚云大师。"
钥匙纹路在火光下泛着幽光,上官靖柔瞳孔微缩——这分明是顾氏兵械库的制式!上次她在江南与顾九卿密谈时,见过同样的机关锁。
"迟姑娘可知这把钥匙……"
"小心!"
红芝突然挥袖打灭篝火。一支淬毒的袖箭擦着迟烟耳畔钉入树干,箭尾缠着的信笺被血染透:
"钥匙交出来,否则明日迟府上下七十八口,皆如此箭!"
上官靖柔拾起毒箭,指尖抹过箭镞上的暗纹:"齐州卫的军械,有意思。"
她忽然扯下迟烟腰间香囊,倒出里面的干茉莉,换上噬蛊粉:"迟姑娘可愿演场戏?"
迟烟眼神闪了闪,自是答应了下来。
次日清晨,迟府后门溜出个粗使丫鬟,怀揣着用茉莉香囊包裹的"钥匙",鬼鬼祟祟往寒山寺去。行至半山腰,密林中突然窜出黑衣人——
"东西呢?"
丫鬟颤抖着递出香囊,却在对方接过的瞬间扯开绳结。风起时,茉莉香混着蛊粉扑了黑衣人满脸。
"啊!我的眼睛!"
惨叫声中,迟府侍卫一拥而上。扯开黑衣人面巾时,迟烟惊呼:"赵管家?!"
"将他带回去吧,后面的人还没有出来了呢。"上官靖柔轻轻的说着。
地牢里,赵管家浑身抽搐,皮肤下似有活物游走。上官靖柔把玩着从他怀中搜出的盐引文书,冷笑:"江南盐道亏空三百万两,难怪要灭迟家口——二皇子吞不下这笔烂账,便想栽赃顾氏?"
迟烟盯着文书上的昙花暗纹,突然想起什么:"上月爹爹醉酒时说过,齐州刺史换了二皇子门人,要清查'私盐'……"
"不是清查,是要抢。"上官靖柔将文书投入火盆,"今夜劳烦迟姑娘演最后一场戏——"
她将真钥匙系回迟烟颈间,又把赝品塞进赵管家衣襟:"咱们给刺史大人送份大礼。"
子时,刺史府地库。
当刺史亲自打开赵管家"拼死送回"的木匣时,上千只淬毒蝴蝶镖破匣而出!衙役们慌乱中撞翻烛台,火舌舔上堆满假盐引的库房。
上官靖柔站在对面屋檐上,看火光映红半边天。迟烟递来一盒桂花酥:"恩人为何帮我?"
"不是说了吗,我和你表哥有旧。"她咬开酥皮,甜腻中尝出一丝盐腥——江南私盐,果然都被换到齐州了。
红玉突然指着远处官道:"殿下,顾家的商队旗!"
月色下,顾九卿一袭青衫策马而来,腰间象牙月季玉佩与迟烟的那枚,在火光中合成了完整的顾氏族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