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别去
庙门被踹开的瞬间，萧承煜攥着昭娘的手腕往供桌下塞。
她膝盖磕在青砖上，疼得闷哼，他压在她头顶，掌心捂着她嘴。
御林军的火把映得梁上蛛网发亮。
脚步声在殿内散开，刀鞘刮过供桌的声响擦着昭娘耳尖过。
她盯着萧承煜喉结，看他盯着梁上——那里悬着周伯的药囊，早上他刚往里塞了半块她烤的桂花糕。
"供桌下！"有人喊。
萧承煜突然把她往更深处推，自己转身挡在缺口前。
昭娘摸到他后背的剑鞘，凉得刺骨。
刀尖挑开桌布的刹那，梁上药囊"啪"地坠地。
"那边！"
脚步声转向东墙。
萧承煜拽她往外爬，李大人从神像后钻出来，陈虎架着周伯往偏殿跑。
阿梅扯下头巾包了铜匣，塞进怀里。
众人猫腰钻进庙后的青纱帐时，御林军的火把己经烧着了庙前的老槐树。
"往南，过了鹰嘴崖有个破窑。"周伯咳得首不起腰，血沫子溅在陈虎肩头上，"当年太子爷...带我们躲兵灾..."
萧承煜背上周伯。
昭娘扶着阿梅，银簪戳在发间，硌得后颈生疼。
她摸了摸心口的抄经本，父亲的血书还在，温热得像块炭。
后半夜的山风卷着松涛。
他们在鹰嘴崖下找到破窑时，阿梅的鞋跟早磨穿了，脚趾头沾着血。
陈虎捡了堆松枝生火，火星子噼啪炸响，照见李大人发白的鬓角。
"御林军追得太急。"李大人搓着冻僵的手，"他们不是冲周伯来的——今早我在镇上传消息，有个卖馄饨的老妇多看了铜匣两眼。"
萧承煜解下周伯的外衣，撕成布条给他裹伤口："那老妇是谁的人？"
"新帝的暗桩。"李大人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冷掉的锅贴，"我在吏部当差时，见过这种标记——耳后点颗朱砂痣，专盯旧案余孽。"
昭娘手指一颤。她额间的凤仙花印还没洗，在火光里红得刺眼。
"他们要清剿。"李大人咬了口锅贴，"我刚才听见他们说'赤焰印现世，斩草要除根'。"
窑外突然传来夜枭叫。
萧承煜吹灭火堆，拽着昭娘躲到窑口的石缝后。
透过石隙，能看见三西个黑影顺着崖壁往上爬，腰间悬着的不是官刀，是淬了毒的柳叶镖。
"不是御林军。"萧承煜贴着她耳朵，"是赵昀养的死士。"
李大人摸出怀里的铜匣，指甲掐进木纹里："若能拿到他们的密信，或许能和赵昀谈条件——他现在需要旧臣支持，不敢把事做绝。"
陈虎把箭搭在弓上："我去引开左边那个。"
"我来。"昭娘摸出发间银簪，"他们要找赤焰印，我这张脸能当饵。"
萧承煜攥住她手腕："不行。"
"他们要活口。"昭娘抽回手，簪尾的"昭"字硌着掌心，"你忘了周伯说的？
当年太子妃也是这颗朱砂痣，赵昀要留着比对。"
萧承煜喉结动了动。
他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袖口还沾着周伯的血："走五步就喊疼，我在你左边第三块石头后。"
昭娘踩着碎石往崖下走。
夜风掀起外袍，她打了个寒颤，故意踉跄两步，膝盖撞在石头上。"救命。"她喊，声音发颤，"我有赤焰印的消息..."
黑影顿住了。
为首的刀疤脸打了个手势，两个死士从左右包抄过来。
昭娘攥紧银簪，指甲掐进肉里——这是萧承煜用三个铜板买的，那天她蹲在市集看银匠雕玉兰，他说"阿昭戴花最好看"。
左边死士的刀光闪到眼前时，她猛地用银簪刺向他手腕。
死士吃痛松手，她转身就跑，鞋跟卡在石缝里，整个人栽进草丛。
"抓住她！"刀疤脸吼。
昭娘滚进石堆，听见萧承煜的剑出鞘声。
她摸出怀里的抄经本，塞进石缝最深处——父亲的血书不能有事。
抬头时，正看见萧承煜的背影，他挡在李大人和铜匣前，剑尖挑落两枚柳叶镖。
"走！"他喊陈虎。
陈虎背起周伯，阿梅拽着李大人往崖顶跑。
刀疤脸挥刀劈向萧承煜左肩，他侧身避开，剑锋擦着衣袖割出条血口。
昭娘捡起块石头砸过去，正中刀疤脸后颈。
"阿昭！"萧承煜扑过来，把她按在地上。
死士的刀扎进他们身侧的石头，火星子溅在昭娘脸上。
她闻到血腥味，是萧承煜的，从他肩口渗出来，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像泪。
"去崖顶。"他推她，"我断后。"
昭娘咬着牙往崖顶爬。
回头时，看见萧承煜的剑穗在夜色里翻飞，像团烧不熄的火。
她摸到石缝里的抄经本，血书还在，父亲的字迹在她脑海里浮现："吾女无辜，赤焰印乃忠魂印。"
崖顶传来陈虎的哨声。
昭娘翻上最后一块石头，阿梅拽她进灌木丛。
李大人抖着手展开铜匣里的绢帛，火折子照亮铸造图的瞬间，远处传来死士的呼喝："在崖顶！"
萧承煜的身影出现在崖边。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冲昭娘笑了笑——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笑，带着点孤注一掷的狠劲。
"把铸造图给我。"他说。
李大人递过去。
萧承煜把绢帛塞进怀里，转身迎着死士冲过去。
昭娘想喊他，喉咙却像塞了团棉花。
她摸出发间银簪，簪尾的"昭"字被体温焐得发烫。
死士们围了上来。
萧承煜的剑舞得密不透风，刀疤脸的刀砍在他右臂上，他闷哼一声，反手刺中对方心口。
血溅在绢帛上，染出朵狰狞的花。
"承煜！"昭娘喊。
他转头看她，眼里有火光在跳。
就在这时，崖下突然传来更多脚步声。
刀疤脸的同伙从另一侧包抄上来，萧承煜的剑顿了顿，后背露出空当。
昭娘攥紧银簪，想冲下去，阿梅死死拽住她："别去！"
萧承煜似乎听见了什么。
他猛地转身，月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
昭娘看见他身后的黑影举起了剑，寒光映着他后背的血，像团要烧起来的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