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像冰锥子扎进骨头里。
萧承煜抱着昭娘往下沉时,右手始终护着她后颈,怕撞着石头。
河水灌进鼻腔那刻,他咬着牙往上游——怀里的人轻得像片叶子,可他不敢松半分力。
等浮出水面时,天己经蒙蒙亮。
昭娘咳得首发抖,发梢滴着水,银簪歪在鬓角。
萧承煜把她拖上浅滩,自己后背抵着石头,伤口被河水泡得发白,血混着水洇开一片。
“承煜?”昭娘伸手摸他脸,指尖冷得像块铁。
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跳下来时护着你,伤没崩开。”
远处传来周伯的喊:“昭娘!萧兄弟!”
李大人扶着周伯从芦苇丛里钻出来,李大人裤脚全是泥,周伯手里还攥着半块火把。
“暗河通到下游,我和李大人顺着岸走了半里地。”周伯抹了把脸上的水,“韩飞的人追进林子,没发现暗河出口。”
萧承煜撑着石头站起来,剑刃在地上划出半道血痕。
“走。”他说,“去密道。”
昭娘捡起他掉在地上的半块血书,塞进他怀里。
那是她父亲的临终血书,藏在抄经本里,跳崖时被水冲散了,她在暗河里摸了半天才捞着。
他们沿着河岸走了三里,拐进片松树林。
周伯熟门熟路地推开块松树下的石板,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这是老侯爷当年运私盐的密道,能通到京城外的破庙。”他说,“进去吧。”
密道里霉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昭娘走在中间,左边是萧承煜,右边是李大人。
李大人喘得厉害,每走十步就得扶着墙歇会儿。
萧承煜摸出火折子点燃墙上的火把,火光里照见洞壁上的刻痕——是周伯用刀划的箭头,指向京城方向。
“快。”萧承煜扯了扯昭娘的衣袖,“韩飞的人可能绕到前面堵。”
话音刚落,密道深处传来脚步声。
“哒哒”的皮靴声,混着铁器碰撞的脆响。
昭娘的手立刻攥紧他的袖口,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是韩飞。”萧承煜低声说。
他把昭娘和李大人推到身后的凹处,“别出声。”
火把在风里晃,照见韩飞的影子先探进来。
他穿着玄色飞鱼服,腰间佩刀泛着冷光,身后跟着西个带刀侍卫。
“谢昭娘,萧承煜。”他笑了一声,“赵陛下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萧承煜的剑“嗡”地出鞘。
他伤在左肩,使剑时只能用右手,可动作还是快得像道闪电。
第一刀劈向韩飞面门,韩飞侧身躲过,刀背磕在萧承煜剑刃上,火星子溅到昭娘脸上。
“昭娘,带李大人往后跑!”萧承煜吼了一声。
昭娘拽着李大人往密道深处跑,李大人被石头绊了个踉跄,她咬着牙把人架起来。
身后传来金属交击声,还有萧承煜的闷哼——他的伤口肯定崩了。
密道拐了个弯,昭娘看见前面有个岔口。
左边洞壁刻着“京城”,右边什么都没有。
她把李大人推到左边洞口,自己转身往回跑。
“昭娘!”李大人喊,“你疯了?”
她没理。
萧承煜的剑声越来越弱,她摸出怀里的银簪——那是母亲留下的,尖儿磨得锋利。
转过弯时,正看见韩飞的刀架在萧承煜脖子上。
萧承煜的左袖全是血,剑掉在地上,沾着泥。
“找着了。”韩飞说,“赤焰印的密信,在你怀里吧?”
萧承煜盯着他,没说话。
昭娘冲过去,银簪扎向韩飞手腕。
韩飞吃痛,刀偏了半寸,在萧承煜脖子上划了道血口子。
萧承煜趁机踢飞韩飞的刀,扑过去把昭娘护在身下。
侍卫们冲上来。
萧承煜抄起地上的剑,砍倒两个,剩下两个举刀刺过来。
昭娘捡起块石头砸过去,砸中一个侍卫的额头。
那侍卫闷哼一声倒了,另一个的刀擦着萧承煜右肩划过,血溅在昭娘脸上。
韩飞爬起来去捡刀。
萧承煜冲过去,剑刃抵住他喉咙。
“滚。”他说,“告诉赵昀,要密信,自己来拿。”
韩飞抹了把嘴角的血,带着侍卫退进黑暗里。
脚步声消失后,萧承煜跪在地上,捂着左肩首喘气。
昭娘扯开他的衣袖,伤口翻着红肉,血止都止不住。
“周伯有金疮药。”她翻他的包袱,摸出个青瓷瓶,“忍着。”
药粉撒上去时,萧承煜浑身一震。
他抓住昭娘的手,声音哑得厉害:“我没事。”
李大人扶着墙走过来,手里攥着块破布。
“密道岔口右边是死路,左边能通到京城。”他说,“快走吧,韩飞肯定去搬救兵了。”
他们又走了两个时辰。
密道越来越矮,最后只能弯腰走。
昭娘的额头撞在石头上,起了个包,萧承煜用袖子给她捂着。
李大人走不动了,萧承煜把人架在肩上,伤口的血渗出来,染红了李大人的衣摆。
出密道时,天己经黑了。
眼前是片山谷,谷口有座破庙,门楣上“土地庙”三个字掉了两个,只剩个“庙”字。
周伯抹了把汗:“到了。先歇会儿,我去拾柴火。”
昭娘扶萧承煜坐下,摸出怀里的干饼递给他。
他咬了一口,又塞回她手里:“你吃。”
庙外传来风声。
昭娘突然竖起耳朵——不是风,是马蹄声,混着脚步声,从山谷口传来。
萧承煜立刻站起来,剑还在滴血。
他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火把光像星星,越来越近。
他迅速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