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煜的右臂伤口早被溪水泡得发白,每一步踩上溪石都扯得肌肉发颤。
周伯伏在他背上首喘粗气,昭娘的手死死抠着他腰带,抄经本贴在她心口,硌得肋骨生疼——那是她用命护着的东西。
马蹄声突然炸在头顶。
他猛地抬头,石桥歪在前方十步外,桥身裂着几道大缝,桥洞被藤蔓遮得严严实实。"桥洞!"昭娘的声音压得像蚊鸣,指尖戳了戳他后腰。
他没答话,弯腰钻进桥洞,潮湿的霉味立刻糊了满鼻。
周伯被轻轻放下时,昭娘己经贴在洞壁上。
三个人挤成一团,萧承煜用身子挡在最前面。
洞外传来马嘶,接着是靴底磕在石桥上的脆响。"搜仔细了!"韩飞的公鸭嗓刺得人耳朵疼,"那小蹄子怀里揣着要命的东西,找不着人,你们全给我去喂狗!"
昭娘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洞壁上,一下,两下,几乎要和追兵的脚步声合上拍。
萧承煜的后背绷得像块铁,她摸了摸他右臂——血己经浸透了布衫,黏糊糊的。
"大人!"有士兵喊,"桥洞底下有堆脚印!"
昭娘的呼吸顿住。
周伯的手突然攥住她手腕,掌心全是冷汗。
洞外脚步声逼近,藤蔓被扒开的声响刺得人头皮发麻。
萧承煜的剑己经出鞘三寸,寒光在黑暗里晃了晃,又轻轻收了回去——他在等,等对方的脑袋探进来那一瞬间。
"傻东西!"韩飞骂道,"这雨下了三天,脚印早冲没了!
走,去林子东边!"
藤蔓重新垂落时,三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周伯扶着洞壁咳嗽,昭娘摸出帕子要给萧承煜包扎,被他按住手腕:"先出去。"
出桥洞时月己经偏西。
萧承煜背着周伯往小路走,昭娘提着裙角跟在后面,银簪在发间晃得人眼晕——那是他前日在集上买的,说夜里走黑路能照个亮。
现在那点光正戳在他后颈,像团烧不起来的火。
"承煜!"
突然有人从树后闪出来。
昭娘吓了一跳,抄经本差点掉地上。
月光照清那人脸——是王五,周伯的徒弟,侯府里最老实的小杂役。
他裤脚全是泥,手里攥着半张地图:"侯府被围了!
我翻墙出来时,看见韩飞的人往马厩里泼油,说要烧了所有证据!"
萧承煜停住脚:"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周伯前日教我认星子,说万一出事就往石桥方向跑。"王五把地图塞过去,"这是我从账房偷的,标了三条出城路。
东边有河,但船都被收走了;南边是官道,肯定有埋伏;西边......"他声音低下来,"西边有片乱葬岗,守兵少,但......"
"西边。"萧承煜打断他。
他展开地图,借着月光看了眼——西边小路绕着乱葬岗,尽头是座破庙,正适合歇脚。
周伯在他背上咳了两声:"听小萧的。"
刚要抬脚,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萧承煜反手把昭娘和周伯推到树后,剑"唰"地出鞘。
月光下,一个灰衣老头跌跌撞撞跑过来,腰间玉佩撞得叮当响——是李大人,前礼部侍郎,上个月还在茶馆和萧承煜对过暗号。
"是我!"李大人扶住树,胸口剧烈起伏,"我刚从......"
他话没说完,萧承煜己经把剑收了。
昭娘看见他眉峰皱成一团,像是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
李大人的手在怀里乱摸,摸出半块染血的绢帕,又突然顿住,抬头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那里有火光冲天而起,混着喊杀声,像要把天都烧穿。
"承煜。"昭娘轻声唤他。
她看见他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她怀里的抄经本上,又迅速移开。
远处的马蹄声又近了,这一回,比任何时候都响。
李大人擦了把脸上的汗,张了张嘴。
"我刚刚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