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外的火把晃得人睁不开眼。
萧承煜站定,听着脚步声碾过碎石。
为首的禁军头领王五刀鞘磕在他肩头,"猎户?"刀光突然劈下,"猎户带剑?"
剑刃擦着他耳侧钉进石壁。
萧承煜旋身,袖中短刃挑开王五握刀的手腕。
血珠溅在火把上,"滋"地腾起小团黑烟。
"老七!"后面的士兵喊着冲上来。
石缝狭窄,三人并排都嫌挤。
萧承煜退半步,后背贴上湿冷的岩壁。
短刃划开第一个士兵的衣襟,却被第二人的刀背砸中手腕——他藏在袖里的银簪硌得生疼,那是谢昭娘前日梳头时掉的,他捡了塞在袖中。
"留活口!"王五抹了把脸上的血,刀穗子上的红缨子晃得人眼晕。
萧承煜突然笑了,他想起谢昭娘总说他笑起来像冰碴子扎人。
可此刻他确实想笑——石缝外传来陈虎压低的咳嗽,是他们逃远了的暗号。
短刃"当啷"落地。
萧承煜反手攥住刺来的长枪,枪头扎进掌心,血顺着枪杆往下淌。
他借力一拽,那士兵踉跄着撞向王五。
两人的刀撞出火星,萧承煜趁机扑向通道口。
"追!"王五的吼声震得石屑簌簌落。
萧承煜跑过暗河时,靴底踩到块碎陶片——和谢昭娘母亲帕子上的并蒂莲纹路一样,他前日在西跨院井边见过。
他弯腰捡的瞬间,后颈一痛,被枪托砸得跪了下去。
"跑啊?"王五的刀尖抵住他后心。
萧承煜抹了把脸上的血,望着通道口透进来的天光。
那里有片嫩绿的草叶在风里晃,像谢昭娘抄经时落在案头的春芽。
"走!"谢昭娘攥着阿梅的手腕往树林里钻。
陈虎断后,张三捡了块磨盘大的石头抵在路口。
山风卷着喊杀声扑过来,她怀里的铜盒烫得像块炭——父亲的血书就藏在盒底夹层,"赤焰是忠魂"那几个字,此刻正隔着布帛烙她的掌心。
"他会不会..."阿梅的声音发颤。
谢昭娘打断她:"他要引开追兵。"她摸出袖中半块碎玉,那是萧承煜前日塞给她的,说"若走散了,拿这个去青牛镇找周伯"。
碎玉边缘割得虎口生疼,她却攥得更紧。
林子里突然传来枯枝断裂声。
谢昭娘拽着阿梅蹲下,陈虎抄起木棍挡在她们身前。
首到看见那道染血的身影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她才松了口气——萧承煜额角挂着血,左袖被划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缠着的布条,是她昨日用旧被单给他裹的伤。
"走。"他抓过谢昭娘的手,掌心的血蹭在她腕上。
谢昭娘想抽回手给他包扎,却被他拽得踉跄。
远处传来更多马蹄声,不是禁军的皮靴声,是铁蹄踏在碎石上的闷响。
"多少人?"陈虎问。
萧承煜侧耳听了听:"至少二十。"他摸出怀里的短刃,递给张三:"你带阿梅走左边山坳,我们引开他们。"
"不行!"阿梅急了,"要走一起走!"谢昭娘按住她肩膀:"你哥在青牛镇等你。"她指腹蹭过阿梅发间的野花,那是今早阿梅采来插在她鬓边的,"替我把花戴到他坟头。"
马蹄声更近了。
萧承煜拉着谢昭娘往右边跑,陈虎抄起石头砸向追来的士兵。
谢昭娘回头看了眼,阿梅正拽着张三往山坳里钻,背影很快被灌木吞没。
"往河边!"萧承煜喊。
谢昭娘跟着他冲进一片竹林,竹枝抽得脸生疼。
她听见身后禁军的喊骂,还有萧承煜粗重的喘息——他的伤又裂了,她闻得到血锈味混着竹香。
"给。"萧承煜突然塞给她个东西。
是块碎陶片,半朵莲花浸着血。
谢昭娘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帕子,上面也绣着并蒂莲。
她刚要问,萧承煜猛地把她推进个土洞:"躲好。"
洞外传来刀剑相撞声。
谢昭娘扒着洞口往外看,月光下,萧承煜的剑划出银亮的弧。
他左膝跪在地上,右肩的血把衣襟染成深褐,可挥剑的手却稳得很——像那日在西跨院,他替她挡下嬷嬷的鞭子,说"我护着你"。
"抓住他!"王五的刀砍在萧承煜剑上,火星溅到谢昭娘脸上。
她摸出铜盒,打开夹层,父亲的血书被河水浸得发皱,"吾女无辜"西个字却依然清晰。
她把血书塞进怀里,又摸出萧承煜给的碎玉——青牛镇,周伯,她记得。
"昭娘!"萧承煜突然喊她。
谢昭娘抬头,看见他被三个士兵围住,剑刃上的血滴在地上,"往南跑!"
她爬出土洞。
萧承煜转身挥剑逼退左边的士兵,右边的刀趁机刺进他肋下。
谢昭娘尖叫着扑过去,被陈虎拽住胳膊:"别添乱!"
萧承煜闷哼一声,反手刺中那士兵的大腿。
他踉跄着退到谢昭娘身边,血滴在她鞋尖:"走。"
身后传来更多马蹄声。
谢昭娘这才发现,月光下的山路上,密密麻麻都是火把,像条蜿蜒的火蛇。
萧承煜扯下外袍裹住她头脸,陈虎在前面砍断荆棘,西人跌跌撞撞往南跑。
"快!"萧承煜的声音越来越低。
谢昭娘感觉他的手在抖,却始终没松开她。
风里飘来河水的腥气,她知道,再跑半里就是渡口——可渡口有没有船?
青牛镇的周伯还在不在?
夜色越来越深。
谢昭娘听见萧承煜的心跳,一下一下撞着她后背。
她摸出袖中银簪,那是他说要给她打的并蒂莲,此刻正硌着她掌心。
前面传来陈虎的低语:"到了。"
月光下,渡口的芦苇荡泛着银光。
谢昭娘抬头,看见萧承煜的脸在月光里忽明忽暗。
他冲她笑了笑,血从嘴角流下来,滴在她银簪上。
"等出了山..."他的声音轻得像风,"给你打支更粗的。"
芦苇荡深处传来夜鸟的啼叫。远处,火把的光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