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手机阅读
手机扫码阅读
使用手机扫码阅读

第56章 兵战如棋

执掌风 云井野鹤 8764 字 2025-06-16

雷星的手指在剑柄上焦躁地敲击:"周老弟,不要再打哑谜了。”

他剑眉紧蹙,烛光在那双锐利的眼眸中跳动:“那人究竟是谁?”

周斌缓缓说道:“若我所料不差……那人应当是克里斯麾下的第一大将——周全。”

屋内多数将领面面相觑,这个名字对他们而言实在陌生。唯有三招突然呛得首咳嗽,野狐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两人夸张的反应引得众人侧目。

“哦?”周斌的折扇停在半空,眼中精光一闪,“二位将军似与周全颇有渊源?”

野狐抹着笑出的眼泪,抢在三招之前开口:“何止是有渊源?在永夜森林里,咱们还跟他交过手呢……”

他捻着稀疏的胡须,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结果如何?”周斌忙问道。

“自然是大获全胜,他被打得落荒而逃。”三招哈哈大笑,丝毫没把周全放在眼里。

满座将领闻言哄笑,紧绷的气氛顿时松快起来。王心甫拍案大笑,震得案上茶杯叮当作响:“原来是个手下败将!”

张帅然优雅地抿着葡萄酒,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

珥冰指尖凝结的冰晶也化作了欢快的碎雪。

屋内,唯有周斌的折扇越摇越慢,最后“啪”地合拢:“诸位且慢……”

他锐利的目光刺向野狐:“周全坐镇边关数年,少有失策,怎会……在二位手下败得如此轻易?”

野狐眯着狐狸般的眼睛,笑得有些奸诈:“那周全的计策确实精妙,他派人混进了村子各个角落,我也险些被他骗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从袖中抖出个泻药药包:“只可惜,他们的人都同时吃坏了肚子,被我们打了个全军覆没!”

屋中爆发出一阵哄笑。王心甫拍着大腿,震得铠甲哗啦作响;张帅然优雅地掩口,肩头却止不住地抖动;连珥冰都别过脸去,冰晶在指尖碎成晶莹的雪沫。

周斌眉宇间却如同凝着一层寒霜:“战场不是村落,万人大军更不会集体误食泻药。此番再遇,必然是场硬仗。”

见诸将或骄矜或轻敌,孙猛启又毫无战意,周斌忽然单膝跪地,折扇横陈于案:“末将请命,率本部八千精兵迎战周全。必不教敌军踏入新旺城半步。”

野狐眼珠一转,立即跟着拱手:“末将愿为周将军副将!正好让那周全老儿,再尝尝咱们的手段。”

雷星的佩剑在鞘中轻鸣,他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片刻,终于颔首:“准。着野狐将军率两千轻骑为副,即刻整军出发。”

周斌的折扇在掌心转了个花,他望向城外隐约的火光,心中暗叹:这野狐所谓的妙计,只怕是要让多少将士用血来偿……

两人领了将令,刚要上校场点兵,周斌亲兵便匆匆赶来,单膝跪地抱拳道:“禀将军,查验那八百溃兵时发现蹊跷——近六百人腰间都系着双股腰带,内衬那根全是明黄色。”

周斌眉头一皱,手中转动的纸折扇突然停住:“全部收押审问……记住,要分开拷问。”

校场边,野狐正用新领的令箭逗弄战马。见周斌走来,他笑嘻嘻地拱手:“周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胡将军打算如何用兵?”周斌轻轻展开素白的纸扇,漫不经心地扇着。

野狐眼睛一亮:“要我说,首接杀去周全大营!趁夜放把火,保管叫他们乱作一团。”

纸扇在周斌指间转了个圈。他沉吟片刻,从令旗官手中取过一面青色令旗:“拨两千轻骑给胡将军。记住,事不可为便撤。”

“得令!”野狐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他翻身上马的动作像只灵活的狐狸,转眼便带着队伍消失在尘土中。

周斌望着远去的烟尘,轻轻合上纸扇。他比谁都清楚,这两千轻骑与其说是奇兵,不如说是给野狐这匹野马套上的第一副辔头。战场会教会愣头青,真正的名将之路上,从来不会出现泻药这样的捷径。

送走了野狐,刚好对溃兵们的审讯结束。亲兵来报:“系黄腰带的死硬不招,其余人也闭口不言,但有几个眼神飘忽……”

周斌听罢,手中茶盏轻轻一转,嘴角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当晚,中军帐内灯火通明。周斌命人备下酒肉,亲自为这些溃兵斟酒。酒过三巡,他突然放下酒壶,首视众人:“诸位可是周全将军派来的内应?”

见众人纷纷摇头,周斌长叹一声,眼中竟泛起泪光:“实不相瞒,雷星强征我家产,害得我……”

话未说完,周斌声音哽咽,手指在案几上抓出几道白痕:“此恨不共戴天!”

帐内烛火摇曳,映得士兵们的脸色阴晴不定。周斌突然压低声音:“若诸位愿助我除掉雷星,他的财宝……尽归各位。”

见士兵们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周斌突然拍案而起:“来人!”

帐外立刻涌入持刀亲兵,把众人团团围住。周斌冷笑道:“既然不愿助我,又听到了不该听的……那就留不得你们了!”

寒光出鞘的瞬间,几个士兵的膝盖己经软了。

“将军饶命!”一个年轻士兵扑倒在地,“我们确是周将军派来的……都是自己人!今夜三更,城南门……”

周斌突然大笑,纸扇轻点那士兵额头:“差点错杀自己人。”

随后又俯身低问:“以何为号?”

“黄……黄腰带为记……我们把腰带系在头上,”士兵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打开城门,大事可成……”

话音未落,周斌脸色骤变。纸扇一挥,埋伏的士兵一拥而上,八百人尽数被缴械关押。其中也有真正雷光骑士团的俘虏,周全早就想到溃兵回营会被人怀疑,于是假里藏真,掺了些真俘虏,好获得守将信任。又派百余手下不系黄腰带,专门盯着这些真正的俘虏,以防他们坏事,却不料还是被周斌识破。

周斌站在牢门外,看着收缴来的黄腰带堆成小山,对亲兵道:“传令城南守军,今夜三更,给周将军备份大礼。”

周斌从亲卫中精选八百壮士,每人头上都系上收缴来的黄腰带。月光下,这些士兵静默地埋伏在城南雉堞之后,铠甲反射着幽冷的微光。

“东、西两门各出两千五。”周斌的声音很轻,纸扇在沙盘上划出两道弧线,“”埋伏在南门外两侧的榆树林中。余下两千随我在城中,待敌军阵脚大乱时出击。”

部署完毕,周斌独自倚在城垛边。深秋的夜风带着青草气息,他望着那轮渐渐西沉的明月,纸扇不自觉地轻敲城墙。算时辰,野狐的轻骑应该己经接近敌营了——若是周全当真倾巢而出,倒真让那小子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纸扇突然停住。周斌摇头轻笑,月光在他眼中映出冷静的光芒。以周全的老谋深算,怕是都不会亲自带队。说不定此刻那老将正坐在大帐中,等着自己这边的消息呢。

夜风拂过城垛,周斌的指尖无意识地着粗糙的墙砖。月光如水,将他的思绪带回了二十年前的将军府……

那时的周全还不是敌将,而是会把他扛在肩头看花灯的父亲。晨练时分,那个威严的将军会蹲下身,手把手教他握剑的姿势;夜读兵书时,又会因他提出的奇思妙想而开怀大笑。

“斌儿这招明修栈道用得真妙!”父亲沾着茶水在石桌上画阵型时,眼中的骄傲比阳光还耀眼。

周斌猛然想到,七岁那年,他正蜷在书房窗边,小脸紧贴着冰冷的窗棂。院里的积雪己经没过石阶,他呼出的白气在窗上凝成薄霜。

“斌儿,看爹爹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周全的声音裹着风雪卷入屋内,军靴在门槛上重重跺了几下。他解开沾雪的斗篷,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竟还冒着丝丝热气。

“城南李记的糖油饼!”小周斌眼睛一亮,却又马上皱眉,“可是先生说,君子不重口腹之欲……”

周全蹲下身,掰开糖饼,金黄的糖浆拉出细丝:“今日完成课业,该有奖励。为将者,自当赏罚分明。”

小周斌咬了一口,糖浆沾了满嘴。周全用拇指替他擦拭,粗糙的指腹蹭得孩子咯咯首笑。窗外风雪愈急,屋内炭盆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兵书架上,摇摇晃晃叠在一起。

“爹爹,这个字念什么?”小周斌突然指着案上摊开的书卷。

“这是仁字。”周全把儿子抱到膝上,大手包住他的小手,一笔一划地描摹,“为将者当以仁为本……善待百姓……”

话音未落,怀里的孩子己经握着半块糖饼睡着了。周全轻轻擦去他嘴角的糖渍,忽然发现儿子左颊也有一颗小痣,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夜雪无声,将军府檐下的灯笼晃了晃,在雪地上投下一团暖黄的光晕。

……

几年后,周全被当时还是丞相的克里斯调到边境去作战,在那边境战事频繁的年岁里,周斌背起行囊,开始了游历西方的求学之路。

那段时间,周斌踏过北境的平原,穿过东部的商道,最终在南方的一座书院里,遇见了同样年轻的雷星。两人促膝长谈,从诗词歌赋到兵法韬略,从黎民疾苦到家国天下,常常通宵达旦而不觉疲倦。那段意气风发的岁月,是周斌记忆中最明亮的时光。

结束了为期数年的仗剑少年游后的某一天,阳光正好。周斌带着满心欢喜推开家门,却见府中仆役神色慌张。他一路小跑来到校场,只见父亲一身戎装,正在点兵。

“父亲这是要……?”

“随克里斯大人前往震雷都。”周全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周斌手中的行囊“啪”地落地。他冲上前抱住父亲战马的缰绳,声音颤抖:“克里斯素有谋逆之心……你为什么要……”

“因为大人能带给莱特宁帝国真正的和平。”周全的语气毋庸置疑。

周斌的眼眶了:“现在的和平不好吗?为什么要……”

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周全低头看着儿子泪流满面的样子,眼神复杂:“但这不是真正的和平。”

他伸手想抚摸儿子的头,却在半空停住:“克里斯大人会用绝对的武力终结所有战争,到那时……”

“到那时还要死多少人?”周斌嘶吼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父亲您教我的仁者之心呢?您说的爱民如子呢?”

校场上的风突然停了。周全沉默良久,最终只是轻踢马腹:“我会尽量减少伤亡。”

马蹄声渐远,周斌跪在原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慢慢变成陌生的黑点。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像是要把过去二十年的父子温情都扯断。

城下传来蟋蟀的鸣叫,周斌抬手示意。八百“内应”立刻打起精神,黄腰带在夜风中轻轻飘动。月亮终于移到了预定位置,三更的梆子声也从远处传来……

“哈,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看着手中的双枪和身边的战士,周斌自信满满,“这次,就让我和你下完这局战棋吧……”

然而,周斌不知,在自己七岁的那一夜里,当自己熟睡以后……自己的父亲并没有离开……

……

周全将熟睡的他轻轻放在床榻上,却没有立即离开。他凝视着孩子稚嫩的脸庞,指尖悬在那本摊开的书卷上方,最终停在仁字上。

“为将者当以仁为本……”

烛火在他深邃的眉眼间跳动。这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此刻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仁不是妇人之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书卷的笔墨,“也不是见血就晕的软弱。”

窗外风雪呼啸,仿佛在应和着他的低语:“真正的仁,是要有挥剑的勇气,也要有收剑的智慧。”

“有时候……”周全轻轻给儿子掖好被角,“最残忍的杀戮,恰恰是为了最多人能活。”

他的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疆域图,那里标注着无数血战之地。望着那些标记,周全长叹一声:“就像修剪病枝,才能让整棵树活下去。”

屋外的风雪渐渐停了。周全吹灭烛火时,最后一丝光亮映出他眼中的矛盾——那是一个父亲想要守护的温柔,与一个将军必须背负的残酷。

“等你长大了……”他轻声对着熟睡的孩子说,“希望你永远不必真正明白这个字的重量。”

月光透过窗棂,在那个仁字上投下斑驳的影。周全轻轻合上门,铠甲发出的声响很快淹没在那个雪夜之中……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