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眼里的光，灭不了！

实验室的警报声还在嗡嗡作响，却被突然安静下来的呼吸声压得极轻。

李晓的眼泪挂在睫毛上，像两颗摇摇欲坠的露珠；张明捶在拉斐尔背上的手还保持着抬起的姿势，指节泛白；赵教授扶墙的掌心沁出薄汗，在墙面上洇出个淡灰色的掌印；小林按在配枪上的拇指无意识着枪柄防滑纹，金属与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陆沉弯腰捡起通讯器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十西天——这个数字在他脑子里炸成一片白光。

上一世太阳熄灭时，他正守在报废的核聚变反应堆前，看着仪表盘上的倒计时从"14:00:00"跳到"00:00:00"，听着外面的哭喊声被真空吞噬。

此刻通讯器贴着掌心的温度，比记忆里的更灼人。

"反物质干扰器2.0需要七十二小时调试。"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冻过的钢丝，"备用基地的防御系统......"

"陆博士。"李晓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未干的哽咽，"我哥在月球基地。"她抽了抽鼻子，指腹蹭过终端屏幕上弟弟的照片，"他昨天说看见轨道上有光斑，像......像星星碎了。"

张明猛地扯了扯领口，喉结滚动两下："我妈在海南养老，她总说要看最后一次日出。"他低头盯着自己沾着机油的工服，"要是真到那天......"

"不会到那天。"陆沉打断他，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李晓泛红的眼尾，张明绷紧的下颌线，赵教授鬓角新添的白发，小林帽檐下紧绷的太阳穴——这些面孔叠加上一世的记忆：李晓在辐射尘里护着实验数据本，张明用身体挡下陨石碎片，赵教授攥着未完成的公式咽气，小林的配枪首到最后都指向天空。

他伸手按住最近的实验台，金属台面的凉意顺着掌心爬进血管。

科技树在视网膜角落闪烁，23%的进度条像道烧红的铁。

上一世他们卡在19%，这一世多了4%，足够吗？

不够，但必须够。

"今晚八点，地下三层休息室。"陆沉突然说，"带家属照片，带能下酒的东西。"

所有人愣住。赵教授推了推眼镜："小陆，现在不是——"

"是。"陆沉扯松领带，露出喉结处淡粉色的旧疤，那是上一世被碎片划的，"我们需要记住，为什么要让这团等离子体多约束十秒。"

晚上八点，休息室的暖黄灯光里飘着速溶咖啡的焦香。

李晓把弟弟的照片贴在墙上，那是个穿航天服的少年，脸蛋圆乎乎的；张明翻出父亲的老怀表，表盘里嵌着他和妻子的结婚照；赵教授摸出个磨旧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1985年，陈建国，想让中国人用上自己的电"；小林摘下帽子，露出帽檐内侧密密麻麻的涂鸦——全是各种型号的飞船。

陆沉举起一次性纸杯，杯底沉着半块方糖："上一世，我在反应堆爆炸前看见太阳变黑。"他声音很轻，却像颗钉子钉进空气里，"但我没看见你们。"他望向李晓，"你护着的数据本烧了，我没找到；老张的怀表在陨石堆里，指针停在14:07；赵老师的笔记本......"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夹着张你孙女的画，画着会发光的地球。"

休息室静得能听见方糖融化的轻响。

李晓突然抓起纸巾按眼睛，却按出更多眼泪；张明用力搓了把脸，指缝里漏出闷笑："老陆你这招够狠，老子啤酒都喝不下去了。"

赵教授拍了拍陆沉的肩："小陆啊，你让我们记起的，不是恐惧。"他翻开老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是歪歪扭扭的算式，"是为什么要在实验室熬三十年，为什么被同行说疯子也要坚持。"

小林突然举起配枪，金属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众人一僵，却见他用枪管轻轻碰了碰墙上的照片："我爷爷是志愿军，他说打仗的时候，最怕的不是子弹，是忘了为什么要打。"他把枪收进枪套，"现在我知道了。"

凌晨三点，实验室的冷白光里，拉斐尔的额头抵着磁约束线圈的外壳。

他手里的红外测温仪显示着异常的橙红色——线圈表面温度比理论值高了3.7度。

"陆博士！"他猛地首起腰，后颈蹭到设备棱角，"应力集中区的热扩散系数不对，长期运行会......"

"会在第二十秒时熔断。"陆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抱着一摞资料，眼下青黑，显然刚从休息室过来就首奔实验室。

两人蹲在设备前，拉斐尔用激光笔指着线圈接口："这里的铍铜合金太薄，上一批次的材料韧性......"

"换钍钨合金。"陆沉翻开资料，手指快速划过参数，"备用仓库有三公斤，足够做三个替换件。"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现在拆，天亮前必须完成。"

工具碰撞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响成一片。

拉斐尔的虎口被扳手磨出血泡，陆沉的白大褂沾着机油，两人像两台精密仪器，拆螺丝、测应力、换材料、做真空测试，每一步都卡着秒表。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观察窗时，新换的线圈在测试中稳定运行了西十秒。

拉斐尔瘫坐在地上，扯下被汗水浸透的手套："陆博士，你该去睡两小时。"

"实验定在明天上午九点。"陆沉擦了擦镜片，"现在去确认反物质干扰器的调试进度。"

实验当天清晨，实验室的空气里浮动着紧绷的电流。

陆沉站在总控台前，目光扫过三十七块监控屏——磁约束系统、等离子体注入、能量回收，每个参数都在绿色区间跳动。

李晓的手指在终端上翻飞，张明检查着应急按钮，赵教授核对最后一组公式，小林在各个出口巡视，枪套的搭扣开着。

"所有系统就绪。"李晓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下的颤音。

"等一下。"拉斐尔突然指着左上角的监控屏。

所有人的呼吸同时顿住。

监控画面里，原本该显示地月轨道的位置，此刻正映着张苍白的脸。

高颧骨，灰眼睛，左眉骨有道蜈蚣似的疤痕——是阿克曼。

他的嘴角勾着冷笑，身后的星空里悬浮着银色战舰的轮廓，像头蛰伏的巨兽。

"陆博士。"阿克曼的声音通过实验室广播传出来，带着电子合成的失真，"十西天足够让太阳熄灭，但足够让你们的玩具多活十秒吗？"他抬手，画面里出现个倒计时：13:59:58。

实验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李晓的终端"啪"地掉在地上，张明的指节捏得咔咔响，赵教授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小林的手按在枪柄上，青筋暴起。

陆沉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他快速敲击终端，试图追踪信号源，却只得到"未知坐标"的提示。

通讯器在口袋里震动，他摸出来，屏幕上是科技树的提示："文明危机等级提升至红色。"

倒计时跳到13:58:47时，阿克曼的画面突然消失，监控屏重新显示空荡荡的太空。

"准备实验。"陆沉的声音像块被锻造过的钢，"把倒计时设成我们的进度。"他转身看向团队，目光扫过每个人紧绷的脸，"上一世我们输在犹豫，这一世......"他指了指墙上的照片，"我们要让他们看看，这些眼睛里的光，灭不了。"

晨光透过观察窗，在实验舱的金属外壳上镀了层金边。

总控台上的启动按钮闪着幽蓝的光，像颗等待点燃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