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血月的倒影

陈砚的鞋跟碾过一片带血的喜帕时，东南方的山梁突然浮起一层血色薄雾。

红绸顺着山势蜿蜒而下，像一条被剥了皮的巨蟒，每寸绸面都浸着暗褐的血渍，在暮色里泛着乌青。

"停。"他抬手按住苏清梧欲前的肩膀。

白九娘的百花从袖中簌簌飞出，却未如往常般在半空舒展，反而全部垂着花瓣，茎秆朝山梁尽头的婚轿方向弯曲，像在向什么东西跪拜。

"那新娘的魂魄......"白九娘指尖抚过一片颤巍巍的牡丹，花瓣上金纹"孝"字突然褪成惨白，"被尸王心脏抽离了。"她声音发涩，百花谷养了三百年的灵花，此刻竟在发抖。

陈砚眉心突然一跳。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时，他正盯着那顶描金婚轿——轿帘被风掀起半寸，露出一截缠着灰白蛇蜕的手腕，皮肤下有暗青色血管在蠕动，像活物。

【选项触发：截轿验尸/随行观察/以礼问心】

三个选项在眼前闪过的瞬间，陈砚想起袖中孝经残篇的温度。

任瑶之前用"孝"字做局，他偏要以礼破之——儒家六礼，昏礼为始，若这婚轿本就是邪祟伪饰，礼的真意或许能撕开伪装。

"以礼问心。"他默念选择，右手按在腰间玉牌上。

那是菩提祖师赐的记名弟子信物，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发烫。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裹着铁锈味的血腥气灌进鼻腔。

陈砚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像有金铁之音撞在山壁上："《礼记》有云，'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也'。"他每说一字，袖中孝经残篇便震响一声，金轴在体内自动展开，文运点如星子般坠入丹田。

婚轿突然剧烈摇晃。

轿帘"刺啦"一声被扯碎，涌出的不是新娘，而是一团翻涌的血雾。

血雾中浮现出任瑶的脸，却比之前更扭曲——左眼变成竖瞳，右脸爬满蛇鳞，发间插着的银簪正滴着黑血。

"好个以礼问心。"她舌尖舔过嘴角的鳞片，指尖凝出半枚幽蓝的珠子，"你可知这婚轿是为谁而备？"血雾里突然浮现金漆"弑"字，陈砚眉心的血月印记猛地发烫，像被火钳烙了一下。

"哥！"苏清梧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星盘裂得更厉害了，裂缝里渗出的红光在地上画出一道轨迹，首指山梁后若隐若现的宫阙飞檐："血月轨迹......贯穿女儿国王陵。"

"百花障！"白九娘低喝。

她周身突然腾起粉雾，千万片刻着"孝"字的花瓣在众人头顶结成屏障，花瓣边缘泛着金光，将血雾挡在三尺外："任瑶用尸王心脏养魂，这血雾里全是被抽离的魂魄，沾到就会被啃噬！"

任瑶突然笑了，蛇尾从血雾中甩出，扫断了半片百花障："你母亲当年挡下的弑师一击......"她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说什么秘密，"本该是为太阴星君的。"

陈砚心口一闷。

圣胎突然在体内迸发金光，热流顺着经脉冲上头顶，他眼前闪过片段——雪夜，女人抱着婴儿跪在星月下，背后有柄泛着血光的剑穿透她的肩胛骨。

"啪！"孝经残篇在袖中炸裂。

陈砚慌忙去抓，却只抓到几片烧剩的纸灰，内页密文在灰烬中若隐若现："弑天者当以孝为刃"。

"陈公子！"一道急促的传音撞进识海，是女儿国裴昭仪的声音，"国王正在王陵地脉上跳祭祀之舞，需在子时前......"话音突然被血月的轰鸣打断。

众人抬头。

原本圆硕的血月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隐约能看见青鳞王的蛇影——他庞大的身躯被无数锁链捆着，蛇信子上滴下的血正顺着缝隙落向婚轿。

"走！"陈砚扯过苏清梧的星盘，指尖按在血月轨迹的终点，"王陵地脉被尸毒引动，国王的祭祀舞怕是在给尸王续命！"

白九娘的百花障"轰"地碎成光雨。

任瑶的蛇尾再次扫来，却被陈砚身上突然腾起的浩然气震退。

他抓过两人的手腕，孝经残篇的灰烬突然聚成金蝶，在前方引路："先去王陵，青鳞王的事......"他望着血月裂缝，喉结动了动，"稍后再算。"

山风卷着红绸猎猎作响。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时，血月裂缝中传来青鳞王的嘶吼，混着任瑶的尖笑，像一根刺扎进渐浓的夜色里。

（远处，王陵方向的宫灯突然全部熄灭，只余地脉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鼓声，一下，两下，正朝着子时的方向，不急不缓地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