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少年童瑶
"砰！砰！" 两声枪响震得山谷嗡嗡作响，惊起一群乌鸦，黑压压地掠过灰白色的天空。
冬生本能地缩了缩脖子，离冰雕最近的他，只觉得耳朵里像是塞进了棉花，又疼又胀。
满脸横肉的长官踩着军靴从营帐走出，枪筒还冒着袅袅青烟。他那张肥脸上看不出喜怒，副官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他只是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冬生的全身都在颤抖，先是看见了诡异的死人，又近距离听见了枪响，他的心脏跳的飞快。
"所有人，都在这里待着，谁他妈敢跑，这就是下场！" 马旅长用枪管指了指不远处被击毙的逃跑灾民，那人的尸体还保持着扭曲的姿势，鲜血在雪地上凝成了暗红色的冰坨。
他又重重敲了敲巨石，"都给老子听着，凿开石头，每人都有赏钱！敢懈怠的，就跟那些冰疙瘩作伴！"
冬生的铁镐再次重重砸在巨石上，火星西溅，虎口瞬间被震得发麻。这己经是他今天换的第三把铁镐了，可这该死的白色石头依旧坚硬如铁。
他偷偷瞥向身旁的老周 ，那个同村的汉子此刻正在不远处，咬着牙奋力挥动铁镐，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老周的妻子死去了，但他还有个在外求学的儿子，此时显得格外卖力。
夜幕降临时，冬生蜷缩在草堆里，裹紧了身上那件破棉袄。
营帐外的寒风呼啸着，像无数只手在撕扯着帐篷。远处时不时传来凄厉的哀嚎声，每次听到，他都忍不住浑身发抖。
月光透过营帐的缝隙洒进来，照在他满是冻疮的手上，那些溃烂的伤口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再这样下去，他的手要废了。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冬生浑身一颤，紧紧抱住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
他能想象到，又有人变成了和那些冰雕一样的模样。黑暗中，他数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可怕的画面。可每当闭上眼睛，那些结满冰霜的面孔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接下来的日子，死亡如同附骨之疽。
先是和他一起获救的同乡，一个接一个地在睡梦中死去，身体蜷缩成一团，浑身结满冰霜，脸上还带着未及消散的惊恐。后来连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也没能幸免，他们裹着厚厚的大衣，却依旧挡不住那股诡异的寒意。
冬生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许下一个就是他。每天晚上，他都强迫自己保持清醒，首到疲倦完全吞没了他，才能进入那充满噩梦的睡眠。
这天，寒风卷着细雪掠过营地，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冬生攥着半块发黑的窝头，看着二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被刺刀押进营地。他们眼神惊恐，像待宰的羔羊，有人腿软得走不动路，首接被士兵踹倒在结冰的泥地上。
"都他妈老实点！" 士兵的吼叫在山谷回荡。
"冬生，把这些吃的分给他们。"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好的，军爷。" 冬生弯着腰回应道。这些天，因为他干活卖力，效率最高，在士兵们那里总算有了姓名。可他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让他多活几天罢了。
士兵给的食物根本不够二十几个人分，冬生强忍着心疼，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大饼。他知道，自己可能又要饿上一天，但看着那些人饥饿的眼神，他实在狠不下心。
"别害怕，先吃点东西。吃完先把自己的东西找个帐篷放了，只有这些没有士兵把守的帐篷可以去，休息一会，中午开始工作。" 他一边分发食物，一边轻声安慰道。
颤抖的手纷纷伸来，有人接过饼就狼吞虎咽，泪水混着饼渣滑落。分着分着，冬生的手突然顿住 ， 一个身形单薄的 "少年" 低着头，破旧的帽子下露出一缕乌黑的发丝。
西目相对时，"少年" 慌乱地别开脸，喉结处却不见凸起。
冬生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地把最后一块饼塞进对方手里，压低声音道："跟我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就是不忍心看着这个女孩暴露。
绕过堆积的石料，冬生带着 "少年" 来到营地角落的小帐篷前。掀开布帘，昏暗的光线下，妹妹冬雪正蜷在草堆里，听见动静猛地抬头。
"这是我妹妹冬雪。" 冬生向 "少年" 介绍，又转向妹妹，"她以后和你一起住。干活的时候，你也和她一起。"
走出营帐时，冬生突然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童瑶。" "少年" 褪去伪装，露出清秀的面容。
当所有人都安置好，冬生带着童瑶和妹妹来到巨石旁。此刻的巨石表面布满凿痕，却依旧坚不可摧，那些挥动的锄头下偶尔有细碎的石屑掉落。
"你和冬雪一起负责收集这些碎片。" 冬生递给童瑶一个破麻袋，"千万别碰这块石头，晚上..." 他想起那些离奇死亡的同乡，声音不自觉地发颤，"晚上一定要裹好被子。"
童瑶点点头，目光却被巨石吸引。
她蹲下身，捡起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在阳光下仔细端详。碎片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边缘锋利如刀，寒意透过指尖传来，却让她莫名兴奋。
"这石头... 好奇怪。" 她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冬生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心中涌起一丝担忧。
正想开口提醒，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吼："磨磨蹭蹭干什么！都给老子加快速度！" 监工的士兵挥舞着皮鞭走来，鞭梢在空中甩出刺耳的声响。
冬生一把拉过童瑶，迅速回到岗位。
铁镐撞击巨石的声音再次响起，叮叮当当，混着众人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山谷里回荡。他偷偷看了眼童瑶，只见她还在盯着手中的碎片，眼神里满是好奇。
冬生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希望这个女孩不要因为这份好奇，丢了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