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白石
数日后，营帐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冬生紧紧搂着妹妹，她蜷缩在破棉被里，眼睛盯着哥哥手中那块硬饼。
冬生的手指肿得发亮，指甲缝里嵌着黑紫色的冻疮血痂。他下意识摸了摸指尖，还好，还能掐出疼感，好在还是有知觉的，只是迟迟不见好。
他的妹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事，雪崩开始后，她躲在了大缸里，奇迹的生还了，村子里也还有几人都活了下来。
在雪灾发生的第三天，这群士兵就来了，
营帐外传来铁锹撞击冻土的声响，士兵们咒骂着踢开残垣断壁，偶尔有瓷器碎裂的声音，惊得妹妹往冬生怀里缩了缩。
“阿姊，你吃。” 冬生掰下饼角，递到妹妹嘴边。她却摇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哥先吃。”
“没事，你先吃些，今天的饼还没拿呢，等哥哥去拿。”
“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好好待着，你的手脚还没好。”
将妹妹安置在小帐子里，拜托了一旁的邻居照顾，冬生走了出去。
这些人看上去并不是来救人的，在不断收集着挖出来的铁器和各种东西。
冬生踩着冻得梆硬的雪地往粮车方向走，裤脚结着冰碴子，每一步都发出脆响。发粮的士兵靠在车轮旁打盹，腰间别着的刺刀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疼。冬生攥紧破布裹着的空碗，喉咙动了动：“军爷，领今日的饼。”
士兵掀了掀眼皮，从铁皮桶里扔出一块饼，落在雪地里滚了两圈。冬生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饼边，士兵突然用皮靴踩住：“小子，听说你下午要去挖西头的地窖？”
冬生身子一僵，抬头看见士兵脸上不怀好意的笑。他想起今早听见几个士兵嘀咕，说村西头老李家的地窖可能藏着值钱物件。“我…… 我就是帮忙搬石头。” 他低声说，盯着士兵靴底渗出的泥水污染了饼面。
“少打听。” 士兵抬脚，饼上留了个灰扑扑的鞋印，“干完活滚回营帐，别瞎晃悠。” 冬生攥着饼起身，指尖的冻疮蹭到粗糙的饼皮，渗出细细的血珠。
他把饼小心塞进怀里，转身时听见士兵们的笑声：“那小娘们儿脸蛋挺嫩……，刘哥没见过，说是要去那帐子看看。”
心猛地往下一沉，冬生几乎是跑着往营帐赶，破棉袄灌进冷风，吹得他心口发慌。远远看见帐子外堆着半筐碎瓷片，一个士兵背对着他蹲在帐前，手里攥着块粉色布条 ，那是妹妹扎头发的带子。
“放开她！” 冬生怒吼着冲过去，碗砸在士兵后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士兵骂骂咧咧转身，拳头带着风声砸来，正中他眼眶。冬生眼前一黑，踉跄着撞进帐子，看见妹妹缩在角落，棉袄被扯开半边，脸上有五道指痕。
“小杂种，找死！” 士兵揪住他的头发往地上按，膝盖压住他后背。
冬生感觉鼻子磕在碎石上，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却还在挣扎着伸手去够妹妹：“…… 别碰她……” 妹妹的哭声混着士兵的咒骂，营帐外响起脚步声，却没人进来。
“再动？老子让你俩都活不成！” 士兵的匕首抵住他后腰，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冬生浑身发抖。
冬生猛地挥开那只手，人群瞬间骚动。他被按在地面上，这帐篷只铺了一层，脸颊硌得生疼，听见妹妹的哭喊声混着士兵的斥骂。
“挖到东西了！” 远处一声大喊惊散了纷争。
“走了，别玩了。”一人掀开了帐篷，对着殴打着冬生的士兵刘哥说道。
那刘哥听到呼唤，离开了这里，临走前踹了冬生一脚。
冬生只觉得浑身疼痛，两眼发黑，差点晕过去。
“刘哥脾气不好，嘴巴也不干净，不过真的干那事也是不会的。”说完那士兵离开。
“没事吧。”几个村民围了上来，检查了冬生的情况。
见冬生没事，几人走出了帐篷，看向了远处人的人群。
十几个士兵围着一块凸起的白色物体，积雪被扒开后，露出半人高的白色石块，在阴天里泛着冷光。
有人用刀刮了刮石面，竟透出淡淡莹润的光泽。“操，是玉石！” 不知谁喊了句，长官立刻黑着脸驱散人群，低声吩咐几句，几个士兵端着枪站到石旁。
夜里，冬生用碎布蘸着雪水给妹妹擦手，听见营帐外传来讨论。
士兵们喝酒的声音混着脏话：“那玩意少说值上万的银钱，......”
“上头说了，等专家来了再......”
他凑近帐帘，透过缝隙看见十几个黑影围在营地中央的雪堆旁。积雪被扒开后，露出半人高的白色石块，在月光下泛着冷幽幽的光，像块冻了千年的冰。
他对这个玉石并没有兴趣，这些人来这里大概就是为了这个石头，他在村子里从来没听过这样的石头，没有哪户人家买的起这么贵的宝贝，问了周围几个村民，他们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第二天早上，冬生裹着冻硬的棉袄掀开帐帘，看见十几个黑影围在玉石旁，步枪枪管晃出冷白的弧光。
他敏锐的察觉，那几个人似乎有些不对，那些士兵一动不动的，没有一丝生气，就连衣物在风中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鼓动。
冬生缓慢的靠近，小声的叫道：“军爷。”
没有回应。
就连他们的眼睛也只是一首看着前方，并没有看向冬生。
“军爷？” 冬生走到了那人的面前，他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伸手扯了扯士兵的袖口。
布料发出 “咔嚓” 一声脆响，袖口碎成几片冰碴子，露出里面青紫色的皮肤，那皮肤硬得像石头，表面结着细密的冰晶。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眼睁睁看着整个人像被敲碎的冰雕，“哗啦” 一声碎成满地冰块，步枪砸在雪地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死人了！”
所有围在石头边上的士兵都在一夜之间变成冰雕死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