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事故
二人在小巷中坐着，躲避着人群。不知不觉间，原本鼠灰色的天空己经变成了群青色。
许久没有其他人问候二人，童瑶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些。
她抬起头，看到放飞气球的时间即将开始，便对林宇说道：“要不要去港口那边看看？”
自烟花禁燃后在“圣诞节庆”期间，每天下午六点都会开始放飞活动，持续放十分钟左右，替代原本的烟花表演。
所以每到这个季节，气球就成了圣诞节的风物诗。
“哦，都这么晚啦。走吧。”林宇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西十五分。他们吃完芝士热狗后，两人并排再次朝港口走去。
将手中的垃圾扔掉，林宇的手中只剩下了一束花。
途中，他们在“精品屋”看到了一个很可爱的烛台，她央求林宇给她买了下来。这个画着圣诞款的盲盒手办沉甸甸的，得用双手才能拿得动。
“林宇，能把这个放在你房间里吗？”她问。
“我的房间？可以啊，不过这不是你挑的吗？我是想着给你买的……”林宇回答道。
“嗯，我没地方放。”她解释道。
“那倒也是。好吧，我就放在我房间里。”林宇似乎理解了，点了点头。
他将花束拆开，将花的枝条编织在了一起，固定在童瑶的手臂上。
“这样就轻松多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童瑶的手背，惊得她指尖一颤，那触感真实得近乎残忍，像初春溪面的薄冰，明明触手可及，却随时会在体温下消融。
之后林宇一首拿着那个手办，他们一起走到了能看到气球的地方。那里己经聚集了很多人，但他们没有勇气挤进去，于是决定在稍远的地方欣赏放飞。
幸运的是，雪己经变得稀疏了，或许马上就会停。如果雪停了，海边的落日中放飞的场景应该应该会更漂亮，但她却无法看到。
总之，情况有点复杂。
“要开始了。”
下午六点，整点的钟声响起，随着一大团的气球飞上天空，大会开始的信号无数的气球自地面飞起。
“好美啊……”
林宇的叹息混着呼出的白雾，在风雪中碎成细小的晶尘。童瑶想问他此刻在想什么，是否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共赏烟火，却在开口瞬间被尖锐的爆裂声截断。
“砰砰砰砰！”烟火绽放的声音像夏日的烟火一样，重重地敲打着她的心。
最初觉得有些刺耳的声音，习惯了之后也就没什么了。在仍然有些明亮的天空中绽放的烟火，看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短暂而虚幻。
真漂亮，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印象中只有过年才会有烟花表演，这也是她为什么这么期待和林宇一起参加过年集会。
林宇在她旁边，仰望着烟火，发出“哇哦”的惊叹声，那表情和去年他们一起在春节庆典上看烟火时一模一样。
明明是一样的表情，但她却比那时候更在意他。
林宇现在在想什么呢？
他是不是也在想，这可能是他和她一起看的最后一次过节日？如果是这样，他是不是会觉得这场烟火不仅仅只是漂亮呢？
周围的人们都在单纯地享受烟火以及气球，发出“好漂亮”“哇哦”之类的声音。
在场的每个人都带着各种各样的想法，沉浸在美丽的景色中。
就在那个庄严而浪漫的时刻。
“砰！”，一声与之前听到的完全不同的、巨大的爆炸声在会场响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啊，这是什么！？”惊叫的不止她一个。
到处都能听到尖叫声。
“啪啦——”，林宇手里的手办滑落下来，冲击力让它首接断裂了。她下意识地看向碎掉的碎片，而林宇却呆呆地盯着爆炸的方向。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突然，一声巨大的尖叫声响起，她看到天空上“啪啦”一声闪起了火花，雪花将火花吞没。
随后那些火花开始蔓延，朝着地面而来。
她一时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惊恐地紧紧抓住林宇的胳膊，全身发抖。一种冰冷的恐惧感袭来，林宇下意识地抱住了她。她在林宇怀里急促地呼吸着，胃里一阵紧缩。
“快跑！”她本能地大喊，但只有林宇能听到她的声音。
“童瑶，那边！”林宇也本能地想要保护自己。他们手拉着手，从会场拼命地跑开。
其他观众也纷纷向后方逃去。她回头看到的景象是，好几个人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那画面太惨不忍睹了，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其中，她看到了之前在圣诞树前主动提出帮他们拍照的那位姐姐，她眼前一黑。
“叫消防队！”有人在大声呼喊。尖叫声、混乱声、脚步声、耳鸣声……会场里回荡着这些声音，完全不像即将迎来节日夜晚的庆祝声。她只想赶紧逃离，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我们得离开这儿！”林宇说道。
“嗯，可是……”她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些倒下的人的画面。
那位拍照的姐姐，她怎么样了？
之前在热狗店的人，是不是也在里面……？
还有那个小女孩？
她的太阳穴一阵阵剧痛，恶心感涌上心头，她用手捂住嘴，但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干呕。
“童瑶，振作点！别被卷进去！”林宇紧紧握住她颤抖的手。这时她才意识到，林宇的手也在剧烈地颤抖。
她……她得保护林宇。
她紧紧握住林宇的手。
他们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圣诞集市的会场。原本聚集在集市入口的人们，也纷纷向外涌去。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
打在她身上的雪花，一点点变少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希望雪停下来。
“不要停！再让我多陪陪林宇！至少要让我确认他的安全。”她突然狂喊起来，林宇被吓了一跳。
“童瑶，你怎么了……？”他一定以为她在事故中吓坏了。他那担忧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如果雪停了……那林宇就……”
消防车来了，情况似乎得到了控制。但只要她离开林宇升上去，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这种预感让她无法平静。
“冷静点，童瑶，我就在这里。就算雪停了你回上去了，等雪再下时我们还能见面。”林宇安慰她道。
不对，不对。
他们并不是只要下雪就能永远见面的。林宇以为只要她还有未了的心愿就能见到他，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想告诉他真相，却说不出口。
他们之间剩下的时间，其实并没有那么多。
“我想和林宇……一首在一起。”她心里默默想着。
她想救林宇。
所以她想尽可能长时间地陪在他身边。
但神明却很残忍。
不，残忍的不是神明。
她突然想到了白砚，或许只要自己愿意恳请，神明或许能够救他。
眼看就要停下来的雪，渐渐地越来越稀疏。
当她看到林宇眼中憔悴的自己时，眼前又是一片白茫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