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药酒葫芦悬

萧烬的药酒葫芦悬在桃树枝头晃，像吊着命的魂幡。我蹲在溪石后头，看葫芦口凝出的水珠坠进泥里，滋出缕缕紫烟——昨夜墨辰塞给我的鸦青斗篷还沾着这味道。

指腹抚过心口箭疤，那里新结了层血痂。卯时的露水渗进单衣，激得蛊虫在皮下翻腾。昨夜墨辰说这"赤心蛊"能控人生死，可没说被控的会是我。

葫芦突然停止晃动。溪水倒影里，萧烬苍白的脚踝踏过青苔，腰间空荡荡的。他俯身捞葫芦时，后颈蛛网纹爬到了耳根，像株吸饱了毒的曼陀罗。

我屏息数到第七下，他果然开始咳嗽。药酒泼在溪面，浮起层银鳞似的光。这哪是治病的药，分明是喂给北斗伪阵的饵食。昨日机关塔里逆向转动的齿轮声又在耳蜗里碾，我摸出藏在舌底的星砂，弹向那坛毒酒。

砂粒入水的刹那，萧烬突然转头。西目相对时，他睫毛上还挂着咳出的血珠："云大人的追踪术，比钦天监的漏刻还准。"

我踩碎枯枝逼近，故意让蛊虫在颈脉处鼓起小包："世子这病，怕是喝错了方子。"指尖刚要触到他腕间，林深处传来青阳的惨叫。

萧烬的瞳孔猛地收缩，葫芦脱手砸中我膝窝。酸麻感窜上脊梁时，瞥见他袖口滑出的九连环，每个铁环都刻着星图——正是北斗伪阵的阵眼。

蛊虫在齿间炸开时，我正把萧烬按在古柏上。赤心蛊的毒血溅了他满襟，那些病气忽然褪去，露出底下狼似的眸光。他腕骨一转，九连环套上我脖颈，冰得人一激灵。

"解药在葫芦底。"他喘着气笑，唇色紫得骇人。我反手去摸滚落的酒壶，指尖却触到凸起的北斗纹——这哪是药壶，分明是机关锁。

青阳的叫声又起，这次混着算盘珠迸裂的脆响。萧烬突然闷哼，九连环应声而松。他心口的蛊纹竟与我颈间相连，像条烧红的铁链勒进皮肉。

"酉时…三刻…"他齿缝渗出血，手指却灵巧地拨动葫芦底的星图。咔嗒三声，壶嘴弹出枚玉钥，正是紫微垣地宫缺失的那枚"天璇匙"。

我攥着钥匙后退，后背撞上树干的刹那，地底传来机械轰鸣。方圆十丈的地面塌陷成盘，二十八宿方位升起石柱，每根都缠着浸毒的铁链。

萧烬倚在摇光位的石柱上笑，九连环不知何时套回了自己脖颈："云凰，你母亲没教过你，不能乱碰男人的酒壶么？"

我捏碎玉匙表面的蜡封，露出里头暗红的血槽——这分明是凰族人的指骨所制。墨辰的鸦青斗篷突然罩住头顶，他鬼魅般的声音贴着耳际："小凤凰，你又被算计了。"

地宫入口在寅位裂开时，我正踩着萧烬的肩胛骨。他衣襟散乱，心口蛊纹开出血色曼珠沙华。墨辰的青铜面具映着月光，指尖银针挑破我腕间血管。

"赤心蛊要两人血养。"他将我和萧烬的手按进玉匙血槽，"真有趣，你俩的血居然相融。"

地宫石门轰然开启的瞬间，萧烬突然翻身将我罩在身下。九连环擦着他耳际飞过，钉入石门星图。墨辰的笑声在甬道里荡出回音："好好享受同命蛊的滋味。"

我推开萧烬时，摸到他后心插着的半截算盘珠——是青阳的。血顺着星纹袍往下淌，在地面汇成奇异的勺形。他摸出药酒葫芦猛灌，喉结滚动时，那些血迹突然倒流回伤口。

"天枢司的档案…在巽位…"他喘息着抓住我腕子，"北斗伪阵…需二十八人祭…"

地宫深处传来孩童哼唱声，正是玄机子常念叨的星谶。我拖着萧烬往声源处挪，石壁突然翻转。千百个药酒葫芦悬满穹顶，每个都刻着生辰八字。最中央的葫芦突然炸裂，掉出半卷《甘石星经》，书页间夹着母后的鲛绡帕。

萧烬的指尖在此刻抚上我胎记："七年前的荧惑守心…"话音未落，所有葫芦同时倾泻毒酒，紫雾中浮出北斗七星的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