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的清晨,裹着槐花甜滋滋香气的风轻拂着脸庞,带来一丝丝凉意。
景安侯府的青石板上还蒙着层薄薄的夜露,打更人敲过最后一遍梆子的余音未散。
垂花门的灯笼还亮着,暖黄的光把老周佝偻的背影拉得老长。
后巷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挑水的老周佝偻着背去挑水,后厨的烟囱才冒出第一,缕烟,裹着葱花油香漫过游廊。
听雪阁的丫鬟们,一个个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一边揉着眼睛打哈欠,一边打扫院子。
小丫鬟们有的握着竹帚,一下下扫着昨夜风吹的落叶,有的提着水桶,把院子洗得透亮。
“啊……!”
突然,一声半截子惨叫,只听“哐当”一声,一个叫小樱的小丫鬟,将提着的水桶砸在了自己脚上。
这一切的缘由,还要追溯到昨日。
原来是昨日小樱正在专注地打扫着落叶。一不留神,把灰扬到了回府路过的秦景月身上,被秦景月用簪子划破了手臂。
这不,一使劲,伤口裂开了,钻心的疼痛让她瞬间失去了力气,水桶正好砸在脚上,脚背肿起了一大块。
啧啧,那些小丫鬟只觉看着都疼,却无人敢过去帮忙。
剧痛让小樱眼眶骤红,半声惨叫咽在喉咙里,她却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哭出声来。连忙收拾水桶继续干活。
前几天翠儿不过多嘴说了句“大小姐脾气大”,第二日就被打了一通,发卖去了庄子,对人却说心疼翠儿生了怪病,送她去庄子上养病。
小桃悄悄来到她身旁,飞快往她手里塞了块桂花糖:
“这是昨日二小姐房里的乐儿给的,含着,我帮你打扫这边。”
小樱鼻尖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糖块在舌尖化开时,她却从丝丝甜里品出了苦涩。
后院的井台边,几个打水的小丫头正围着吊桶压低声音嘀咕。
“一个庶女,如此心狠手辣,哪有主子大半夜让刷洗院子……”
其中一个压低声音,手里的木盆晃得水花西溅。
“嘘——”另一个忙按住她的嘴,眼尾往游廊方向扫去。
“你不要命了!被罚跪的春杏,膝盖到现在还青着……大小姐的院子连蝴蝶都躲瘟神似的绕着飞,你是想把大伙都拉下水,一块儿挨罚?”
听雪阁的下人还在忙碌,突然,景安侯府的铜环门扣被敲响。
一队身着华丽服饰的宫女嬷嬷捧着几只木箱,迈着整齐的步伐向侯府走来。
“太后懿旨到~~,景安侯府大小姐秦景月接旨~~”
随着落下一声尾音拖得老长的嗓音,门房小厮一惊,他一哆嗦,撒丫子就跑去通报。
秦景月正在房里对着镜子梳妆,听到消息,先是一惊,随即眼中闪过狂喜。
暗道太后果然守约。她连忙吩咐丫鬟去给刘氏传信,自己整理衣装,匆匆迎了出去。
秦景月跪在地上,心中既紧张又期待。宣读懿旨的嬷嬷尖着嗓子念道:
“太后懿旨,景安侯府大小姐秦景月,温婉贤淑,端庄大方,甚合哀家心意,特封乡主,赐下珍宝若干,望其恪守本分。钦此!”
除了秦景月自己,无人真正理解所谓‘合太后心意,恪守本分’是什么含义。
宣旨嬷嬷那尾音拉得能绕梁三日,听得刘氏脑袋也跟着一晃一晃的,指尖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
乡主?她可是听说,皇室成员才能封县主郡主。
而官员家的女儿,也只有对国家有天大功劳的嫡女,才有一丝可能封乡主,自家女儿竟一步登天。
秦景月一听才封了个乡主,心里却有几分失望,暗自吐槽太后小气,她以为怎么着也该是个县主。
人家穿越的女主都是县主郡主,怎么到她就只是个乡主?呵呵,这落差也不要太大了。
不过很快她又安慰自己,乡主仅次于县主,除了皇室中的女子,贵女中她也是头一份了,谁见了她还不得多看两眼呢。
从今日起,她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以后不再看秦朝朝那贱人的脸色,出门在外,也是贵女们的焦点,被人羡慕的份。
她压下心中的不满,正要磕头谢恩。
这时,宣读懿旨的嬷嬷凑近她耳边,悄声说道:
“太后说了,若您好好表现,太后令有封赏。太后还说,此事不可声张,您若完成任务,将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有二心,莫怪太后无情。”
秦景月心中一凛,忙不迭地点头,低声回道:
“请嬷嬷转告太后,景月定当竭尽全力,绝无二心。”
嬷嬷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大声道:
“乡主接旨谢恩吧。”
秦景月连忙磕头谢恩:
“谢太后隆恩,景月定不负太后所望。”
“慢着!”
就在这个时候,刘氏突然往前迈了半步。
“这,这就没啦?乡主的封地呢?”
她可是听说正经的乡主是有封地的。怎么传旨的嬷嬷提都没提,就、就接旨谢恩了?
话没说完,就见宣旨嬷嬷眼皮一抬,目光冷冷地射向刘氏。
“你是何人,竟如此大胆打断宣读懿旨?掌嘴。”
刘氏吓得一哆嗦,一句‘我是乡主的生母’还未来得及出口,就见两个粗壮的嬷嬷上前,左右开弓狠狠扇了刘氏几个耳光。
刘氏双颊瞬间肿得老高,脸颊青紫,嘴角也溢出了血,金钗歪在鬓边。
刘氏被打得晕头转向,却连喊痛都不敢,只死死盯着秦景月膝前的几个小木箱。
秦景月看着被打得满脸是血的刘氏,心里又气又急,又惊又怒,她这刚得了封赏就见了血,首觉得晦气。
但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敢为刘氏求情,生怕触怒太后。
嬷嬷发落完刘氏,冷哼一声,
“乡主还需好好管教府中下人,莫要让她们坏了规矩,冲撞了你们惹不起的人。”
秦景月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还跪在地上的刘氏一听自己堂堂乡主的生母,按说,就是诰命也当得,竟被眼前这个老货说她是下人,她哪还顾得上害怕,就要站起身来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