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深沉地笼罩着这庄严肃穆的宫殿,寒风在宫墙间穿梭呼啸,似是在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宫闱秘事。谢正清的信,宛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江知允的心间激起层层涟漪,随着新年贺礼,在几个内应的掩护下,一路颠簸辗转,总算有惊无险地递到了她的手中。
江知允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展开信纸,烛火摇曳,映照着她那张神色凝重的脸庞。信中的内容让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是谢正清已联系好旧部,随时准备听她调遣,这无疑是她在这深宫中筹划许久的大事迎来的一线曙光;可另一方面,谢正清恳请她调查向南枝的死因,这却似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心头。她想起曾在太乐坊听闻的那些传言,向南枝给先皇后下毒后畏罪自杀,可随后消息便被应景澜严密封锁,此事在这宫廷之中犹如石沉大海,再无波澜。如今时隔已久,想要探寻当年的真相,无异于大海捞针,她不禁眉头紧锁,心中满是忧虑与迷茫。
“娘娘,今日您侍寝,该准备准备了。”太监尖细的嗓音突兀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江知允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便开始整理妆容,眼神中却依旧透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她深知在这宫中,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必须小心谨慎,稍有差池便可能万劫不复。
长庆殿外,应景澜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身姿挺拔,宛如一棵苍松。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道孤独而威严的剪影。江知允莲步轻移,缓缓走向他,心中却在思索着该如何从他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
一番缱绻过后,江知允依偎在应景澜的怀中,手指轻轻地在他的胸膛上划着圈,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皇上,臣妾听闻您与先皇后伉俪情深,臣妾好奇,能给臣妾讲讲吗?”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如同黄莺出谷,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
应景澜微微一怔,随即眼神变得柔和而悠远,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他缓缓开口,那些与先皇后的点点滴滴便如潺潺流水般倾泻而出。每次谈及先皇后,他总是这般滔滔不绝,似有说不完的话,而江知允也早已听过多次,但今日却不同,她的目的是那一段始终模糊不清的过往。
“皇上,当初您会做出那样的选择,这是为何呢?”江知允轻轻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她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引起应景澜的警觉。
应景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斟酌着该如何回答,最终缓缓说道:“一切皆因权力而起。”
江知允的心中一动,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句话背后或许隐藏着更为深刻的秘密,但她也明白,此刻不宜再追问下去,否则可能会引起应景澜的怀疑。于是,她乖巧地笑了笑,轻轻地靠在应景澜的怀里,不再言语。
不多时,两人相拥而眠,江知允却久久未能入眠,她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着应景澜的那句话,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而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仿佛在静静地见证着这宫廷之中的权谋与算计。
寒冬腊月,凛冽的风如冰刀般割着人的肌肤,世界仿佛被一层冰冷的纱幕所笼罩,万籁俱寂。梅园之中,皑皑白雪肆意地堆积在每一寸土地上,枝头的积雪沉甸甸的,似是不堪重负,偶尔簌簌而落,惊起一片寒雾。乔晚禾身着一袭素色披风,身姿单薄却挺立,每日都静坐在这梅园深处,十指轻抚琴弦,琴音悠悠扬扬,在这冰天雪地中飘散。她的眼神专注而执着,仿若这冰寒彻骨的梅园只是她一人的世界,可那不时望向园口的目光,却又泄露了她心底的期待,似是在等一个不知是否会来的归人。
随着一声轻微的“咯吱”声,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缓缓踏入梅园,在这一片洁白之中显得格外醒目。乔晚禾的手指猛地一颤,只听“啪”的一声,琴弦瞬间崩断,锋利的弦丝毫不留情地割破了她娇嫩的手指,鲜血瞬间涌出,一滴一滴地落在那无瑕的雪地上,宛如红梅傲雪,鲜明刺目。乔晚禾下意识地轻轻皱眉,疼痛在指尖蔓延,可她的目光却紧紧地锁住了来人。
一旁的宫女邬尘见状,急忙屈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乔晚禾像是这才回过神来,慌乱地起身,裙摆上的积雪簌簌而落,她盈盈下拜:“臣妾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应景澜的目光却只落在乔晚禾受伤的手上,他快步上前,握住那只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她手中染血的帕子,动作轻柔地为她包扎伤口,嘴里满是疼惜地问道:“爱妃这是为何?如此冷的天,怎的一个人在这梅园弹琴?”乔晚禾微微垂首,目光掠过枝头绽放的寒梅,轻声说道:“梅花开了,臣妾喜爱这梅花的高洁,一时兴起,便想着来这梅园抚琴,未曾想惊扰了皇上,还望皇上莫怪。”
应景澜凝视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他二话不说,牵起乔晚禾的手,将她送回了寝殿。一进寝殿,暖意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许乔晚禾身上的寒气。应景澜立刻传唤了太医,看着太医仔细地为乔晚禾处理伤口,他的眉头始终紧皱,眼中满是关切。处理完伤口后,他又陪乔晚禾聊了许久,或是说起朝堂上的趣事,或是倾听乔晚禾讲述宫中的琐事,直到夜色渐深,才起身离开。
待应景澜走后,邬尘赶忙走到乔晚禾身边,拿起她受伤的手,眼中满是心疼:“主子,您这又是何苦呢?日日苦练琴艺,如今手指都伤成这样了。”乔晚禾轻轻抽回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苦笑:“在这宫中,若无宠爱,便如那无根之萍,我又怎能不在乎?唯有得宠,方能好好活下去。”说罢,她的目光透过窗棂,望向那夜色中朦胧的梅园,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与无奈,仿佛这深宫中的漫漫寒夜,只有那梅园的清冷与高洁,能慰藉她那颗在权谋旋涡中疲惫的心。
窗外,凛冽的寒风如尖锐的刀刃,呼啸着刮过宫廷的每一处角落,发出阵阵如鬼哭狼嚎般的声响。葳蕤宫的窗棂被吹得“哐哐”作响,仿佛是这深宫中无数幽怨灵魂的悲叹。屋内,炭火在铜盆中明明暗暗地燃烧着,偶尔迸出几点火星,却也驱散不了这彻骨的寒意,仿佛这宫中的冷意早已深入骨髓,非炭火所能温暖。
般若身着一袭深灰色的斗篷,匆匆踏入葳蕤宫。她的身影在这昏暗的宫殿中显得格外小心翼翼,斗篷上的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透着紧张与谨慎的眼睛。她脚步轻盈地来到江知允面前,快速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低声说道:“娘娘,这是驱寒的药,您拿着。”同时,她的另一只手悄悄递出一张纸条,压低声音叮嘱:“娘娘,服药的日子已满,药效会在这几日发作,您做好准备。”
江知允神色未变,眼神依然清冷如冰湖,她缓缓接过纸条,目光淡淡地扫过上面的字迹,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寻常之事。随后,她莲步轻移,走到火盆旁,手指轻轻一松,纸条飘飘然落入火盆之中。瞬间,火苗像是饥饿的野兽,猛地蹿起,贪婪地吞噬着纸条。江知允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神冷淡而空洞,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纸条在火舌的舔舐下一点点化为灰烬,那跳跃的火光在她眼中闪烁,却未能映照出一丝波澜。她的面容冷峻,犹如这寒冬中最坚硬的冰雕,丝毫不见情绪的起伏,仿佛世间的一切都难以触动她那颗早已冰封的心。
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紫禁城上空,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肆意飞舞,天地间一片苍茫素白,仿佛连这宫廷的恩怨情仇都要被一并掩埋。江知允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锦缎披风,披风上的貂毛在风中微微颤动,她手提着精心准备的补品,身姿略显单薄却依旧挺直,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宓秀宫走去。一路上,狂风呼啸着扑打在脸上,似是在预示着这场探望并不会平静收场。
宓秀宫中,炭火虽烧得正旺,但空气中仍弥漫着一丝清冷的气息。宋静姝斜倚在榻上,面色已较之前红润了些许,久病初愈的她眼神中透着几分憔悴与疲惫。江知允踏入宫门,轻轻拂去肩头的落雪,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姐姐,今日我特地带了些补品来看望你,上回在葳蕤宫让你受惊了,实在是妹妹的不是。”宋静姝连忙起身,欠身行礼,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妹妹说的是哪里话,是我自已轻信了他人,险些害了姐姐,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两人相对而坐,看似亲切地寒暄着,可眼神中却都有着各自的思量与盘算,一时间,宓秀宫内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和两人轻声的交谈。
不多时,江知允便起身告辞。出了宓秀宫,风刮得愈发猛烈,吹起地上的积雪,打在脸上生疼。路过蕊珠苑时,姚含巧像是早已等候在此,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宫装,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娇艳却又透着几分突兀。“姐姐留步!”姚含巧急步走上前,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的娇柔,“姐姐,之前是我没有管教好自已的宫女,让姐姐受委屈了,还望姐姐莫要怪罪。”江知允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她轻轻伸出手拉住姚含巧的手,柔声道:“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姐姐怎么会真的怪你呢。”然而,就在下一刻,江知允突然松开手,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摔倒在旁。
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洁白的雪地上,殷红的血迹渐渐渗开,在这一片雪白中显得触目惊心。江知允双眼紧闭,眉头紧皱,顺势晕了过去。姚含巧吓得花容失色,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扶,却又僵在了半空中。“快去请太医!”竹婵惊慌失措地喊道,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宓秀宫中的宋静姝也被外面的喧闹声惊动,她匆匆走出宫门,看到雪地上的血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担忧。“快,把江妹妹抬到我宫里来!”宋静姝立刻吩咐道,同时,她转过头,眼神冷冽地看向姚含巧,那目光犹如寒夜中的冰刀,直直地刺向姚含巧,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姚含巧想要上前查看江知允的情况,却被宋静姝的宫女们拦在了外面。
“你去通知皇上,就说江婕妤出事了!”宋静姝对着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说道,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片刻后,太医匆匆赶来,还未喘匀气息,便急忙上前为江知允把脉。李太医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手指搭在江知允的腕上,心中暗暗叫苦。一番检查后,他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惋惜与惊恐,还未等他开口,应景澜便急匆匆地赶到了。
“皇上,江婕妤她……小产了,孩子没保住。”李太医战战兢兢地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应景澜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即一股怒火涌上心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怒吼道,眼神扫向宓秀宫的宫女太监们,那些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回皇上,奴才们……奴才们看到江婕妤就是被姚答应推倒的。”一个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说道。
姚含巧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已辩解,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上,江婕妤身子本就虚弱,这突然被人推倒,胎儿的确是难以保住啊。”李太医在一旁补充道。
应景澜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猛地一挥袖:“来人,将姚含巧降为常在,迁居锦绣宫翠兰馆,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宫门一步!”说罢,他快步走到江知允身边,眼神中满是心疼与自责,而周围的人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只有狂风依旧在呼啸,似是在为这一场宫廷悲剧而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