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宫中上下皆在传,那位姚家嫡小姐即将入宫,听闻她还是皇上的亲表妹,这一消息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乔晚禾与许春苗、程嘉允几人正闲坐在花园的亭子中,四周繁花似锦,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更衬得此处清幽静谧。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话题不知怎地就转到了皇上身上。
“你们可听说了,皇上最近总往青玉台跑,那个长得像极了先皇后的,整日在那弹琴。皇上每次去,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这也太勤了些。”乔晚禾手持团扇,轻轻扇动,眼中透着一丝好奇与八卦。
许春苗微微皱眉,轻声道:“这事儿我也有所耳闻,你们说,皇上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她了?虽说那身份低微,但若是皇上真心喜欢,纳入后宫也不是没可能。”
程嘉允轻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我看未必,说不定皇上只是把她当作先皇后的替身罢了。先皇后在皇上心中地位特殊,这不过是借着那张相似的脸,暂时得了皇上的几分关注,哪能真入了皇上的眼。”
乔晚禾点头表示赞同:“嘉允说得有理,皇上对先皇后情深意重,岂是一个能轻易替代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在这亭中打发着这无聊的午后时光,而那即将入宫的姚家嫡小姐,以及皇上与的事,究竟会如何发展,在这深宫中,也不过是众人闲谈的一时消遣罢了。
在这深宫内院,江知允的生活仿若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动着,每日雷打不动地前往青玉台,仿佛那里藏着她全部的寄托与希望。晨光熹微之时,她便已在青玉台的亭阁之中,水袖轻扬,翩翩起舞,身姿灵动犹如翩跹之蝶,每一个舞步都倾注着她的专注与决心。而到了午后,悠扬的琴声又会从青玉台飘散开来,那琴声或婉转、或激昂,仿若在诉说着她不为人知的心事。
应景澜身为帝王,日理万机,却仍每日都在繁忙之中抽出时间,悄然来到青玉台。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江知允的身影,那眼神里交织着复杂的情感,有对先皇后的怀念,也有对眼前女子的别样情愫。江知允深知这一点,她便巧妙地维持着一副天真烂漫的情态,笑语盈盈,眼神澄澈无邪,一举一动都似是无意却又恰到好处地勾起应景澜对往昔的回忆,让他不由自主地将她当作先皇后来怀念。
然而,在江知允这看似柔弱乖巧的外表之下,却隐藏着一颗坚韧而充满智谋的心。她从未忘记自已进宫的真正目的,那些被掩埋在岁月深处的真相,那些关乎家族兴衰荣辱的秘密,都如同沉重的枷锁,催促着她前行。她利用应景澜对她的这份特殊情感,不动声色地周旋于宫廷的权力旋涡之中。每一次与应景澜的相处,每一句看似无心的话语,都是她精心布局的棋子,只为了从这深宫中获取更多的信息,一步步接近那些被尘封的过往。
她看着应景澜为她痴迷、为她驻足,心中虽有愧疚,却也深知这是她踏上权力之路的必经之途。每一个夜晚,当她独处一室,卸下白日里的伪装,那眼中的坚定与锐利便如寒星般闪耀。她仔细梳理着白日里从应景澜口中或是宫廷众人的闲言碎语中得到的线索,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脑海中拼凑出一幅又一幅的画面,试图从中找到解开谜团的关键。她明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廷之中,唯有登上权力的高位,才能真正掌控自已的命运,为自已和家族争得一线生机。而如今的隐忍与谋划,都只是在为那未知却又充满希望的未来筑牢根基,她在黑暗中默默前行,等待着破晓的那一刻,即便脚下荆棘丛生,也未曾有过片刻退缩之意。
青玉台上,江知允的舞姿翩若惊鸿,一曲舞罢,香汗微微浸湿了她的额发。恰在此时,一阵风凭空而起,金黄的银杏叶随风纷纷扬扬飘落,其中一片轻盈地落在了她的发间,宛如一只金色的蝶。
应景澜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替她摘去那片余留在发顶的树叶。这个瞬间,时间仿若凝固,两人的目光交汇,刹那间,江知允白玉般的耳垂泛起了淡淡的红,仿若天边的云霞。应景澜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一动,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轻轻地替她拢了拢耳边的乱发。
江知允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突然上前一步,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应景澜。这一举动让应景澜瞬间愣住,他的身体微微一僵,眼中满是惊愕。而江知允并未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手,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提起裙摆,脚步慌乱地跑远了,只留下应景澜独自站在原地,满心的不知所措。
风仍轻轻拂动着应景澜的衣角,他的目光还停留在江知允消失的方向,许久未动。直到那一抹纤细的身影彻底没入宫墙之后,他才缓缓回过神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连自已都未曾察觉的轻笑。这笑意像是春日里破冰的湖水,柔和而又带着丝丝涟漪,悄然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荡漾开来,使得那张冷峻的面容也瞬间柔和了许多。
福泉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眼睛却不住地偷偷打量着皇上的神色。他在宫中伺候多年,见过皇上的各种喜怒神情,可今日这般由心而发的愉悦,却甚是少见。他心中暗自思忖,这位江姑娘的胆子简直大到了极点,这宫中上下,哪个女子敢如此唐突地抱住皇上,而后又匆匆逃离?这简直是犯了大忌的行为。然而,看皇上这副模样,不但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像是沉浸在某种甜蜜之中,这让福泉更是惊讶不已。他赶忙收起自已的心思,低头敛目,努力降低自已的存在感,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惊扰了皇上此刻的兴致。
“福泉,回长庆殿。”应景澜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愉悦与轻快,仿佛刚刚被江知允拥抱的那一刻,驱散了他心头多日来的阴霾。福泉连忙应了一声“是”,弓着身子快步走到前面引路,心中却还在为刚才的那一幕而感到震撼。他深知,这位江姑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恐怕从此之后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应景澜今日的心情仿佛被春日的暖阳照耀,格外开怀,就连脚步都透着轻快。踏入宫殿,一眼瞧见尚在襁褓中的应承曦,便迫不及待地上前将他轻轻抱起,置于怀中。那小心翼翼又满含疼爱的模样,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应承曦如今已有五月有余,的小脸恰似春日初绽的桃花,灵动的双眸犹如澄澈的湖水,纯真无邪地望着眼前的父皇。见父皇如此高兴,他也像是被这愉悦的氛围感染,咿咿呀呀地发出一连串欢快的声音,嘴角还挂着晶莹的口水,小手在空中挥舞着,似在与父皇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应景澜抱着孩子,轻轻地摇晃起来,眼中的笑意满得快要溢出来,平日里冷峻威严的帝王形象在这一刻全然不见,只剩下一位疼爱孩子的父亲。父子俩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宫殿之中回荡,为这威严庄重之地增添了几分温馨与柔情,仿佛所有的烦恼与忧愁都被这纯真的笑声驱散至九霄云外。
江知允一路疾行回到太乐坊,方才在青玉台佯装出的害羞神色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漠与决绝。她的双眸幽深如潭,倒映不出一丝情绪,挺直的脊背仿佛能扛起这宫廷中所有的阴谋与算计。其实,她心里清楚,自已刚刚在青玉台的举动无疑是一场豪赌。她赌的是皇上对应景澜对自已的态度,赌他对自已不仅仅是对先皇后的怀念之情,幸而,从皇上那一瞬间的惊愕与随后的浅笑中,她明白,自已赌对了。这意味着,她已经成功地在应景澜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而这一席之地,将是她在这深宫中周旋的关键筹码。
待心绪稍定,江知允独自来到了昭和殿。踏入殿门,那股庄严肃穆之气便扑面而来,令她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她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祠堂中先皇后的灵位,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哀伤,亦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期待。她缓缓走到蒲团前,身姿轻盈地跪了下去,动作优雅而庄重。
江知允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嘴唇微微颤动,在心中默默祈祷:“姐姐,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姐姐,就请你在天之灵保佑我。保佑我能够在这重重迷雾中成功调查出当年的真相,让江家上百亡灵得以安息。我知道这条路艰难险阻,布满荆棘,但我不会退缩。我背负着江家的血海深仇,哪怕孤身一人,也要在这宫廷之中寻得一丝曙光。”说罢,她缓缓睁开双眼,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她拿起一旁的三支香,轻轻点燃,香烟袅袅升起,在空中萦绕不散,仿佛是她与先皇后之间无形的纽带。江知允手持着香,庄重地拜了三拜,每一次弯腰都倾注了她对真相的渴望和对家族的愧疚与思念。就在这时,一阵微风轻轻拂过,那三支燃烧着的香竟被吹灭。江知允心中一紧,眉头微微皱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然而,就在她愣神之际,那被吹灭的香竟又缓缓复燃,微弱的火光在这寂静的祠堂中闪烁跳跃,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秘回应。
江知允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喜与慰藉,她愿意相信,这是姐姐在天有灵,听到了她的祷告,在给予她力量和支持。她再次虔诚地拜了拜,轻声说道:“姐姐,谢谢你。我定会不负所望,查明一切。哪怕前路崎岖,哪怕要与这宫中的黑暗势力斗智斗勇,我也绝不放弃。”
在这寂静的昭和殿中,江知允仿佛与先皇后进行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她知道,自已身上肩负的使命沉重而艰巨,但这一丝神秘的“回应”让她更加坚定了信念。从这一刻起,她不再仅仅是为了自已而活,更是为了江家的冤屈昭雪,为了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讨回公道。
江知允缓缓站起身来,凝视着先皇后的灵位片刻,然后转身离去。她的步伐坚定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出了她的决心。她深知,自已在这宫廷中的斗争才刚刚开始,未来还会有无数的挑战等待着她。但她毫不畏惧,因为她已经在皇上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因为她相信姐姐的“庇佑”,更因为她心中燃烧着的那团复仇与正义之火从未熄灭。
回到太乐坊后,江知允开始仔细筹划下一步的行动。她明白,自已与皇上之间的关系需要小心维护和经营,这不仅关系到她个人的安危,更是她能否深入调查真相的关键。她要利用皇上对她的这份特殊情感,获取更多的信息和权力,同时也要小心防范宫中那些嫉妒和仇视她的势力。
西北战事的硝烟已然消散在时光之中,半年多的安宁岁月,让东楚国的百姓逐渐淡忘了战争的残酷。如今,随着东楚国与辽峰正式签订休战协议,那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终于踏上了归程,等待他们的将是荣耀与封赏。
京城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喜庆的氛围如春风般拂过每一个角落。听闻战士们即将归来,民众们自发地涌上街头,翘首以盼,欢呼声、爆竹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整个京城呈现出万人空巷的热闹景象。
骠骑将军郭高义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踏入京城,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引来了众人的目光。而在将军身后,一匹骏马之上,坐着一位少年,他便是谢家二郎谢翊舟。少年身姿挺拔如松,眉眼如画,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自豪与期待的光芒。历经战火的洗礼,他的脸庞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坚毅与果敢。
是的,他做到了!在那片生死厮杀的战场上,他毫不畏惧,奋勇杀敌。尤其是在最后一场关键战役中,他如猛虎般冲入敌阵,凭借着精湛的武艺和无畏的勇气,一举击杀辽峰将领,随后更是势不可挡,连续斩杀数名大将,其英勇之姿震慑全场,也因此受到了骠骑将军郭高义的赏识与夸赞,成为了此次战役中的英雄人物。
谢翊舟满怀激动与思念之情,先策马回到了家中。还未踏入家门,远远便望见谢府那熟悉的朱红大门,门口的家丁早已等候多时,见少爷归来,急忙迎了上去。
下马之后,谢翊舟像往常一样,不由自主地望向隔壁的向府。这一望,却让他心中一紧。只见向府大门紧闭,门环上竟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往日的热闹与生气已不复存在,整个府邸显得寂静而落寞。
带着满心的疑惑,谢翊舟快步走进自家府邸。刚一进门,谢夫人赵何蓉便迎了上来,眼中满是心疼与关切。她快步走到儿子身边,双手紧紧地握住谢翊舟的手臂,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有没有受伤?在战场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吧!”说着,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谢大人谢驰海站在一旁,看着儿子平安归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微微点头,说道:“好啊,好啊,我儿长大了,有出息了!”
谢翊舟感受到父母的关爱与牵挂,心中暖暖的,但他心中的疑惑却愈发强烈。他看向母亲,问道:“娘,为何隔壁向府大门紧闭?是出什么事了吗?”
赵何蓉听到儿子的问话,心中微微一叹,她自然知道儿子心中一直放不下向家姑娘。她轻轻地拍了拍谢翊舟的手,说道:“儿啊,向凌岳被查出贪污之罪,已经被贬谪离京了。而向家那位入宫的姑娘……也在宫中去世了。”
谢翊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向前一步,紧紧抓住母亲的手臂,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娘,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您是不是弄错了?”
赵何蓉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拍了拍他的手,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忍与哀伤,轻声说道:“孩子,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你要接受事实啊。”
谢翊舟的身体微微一晃,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他缓缓松开母亲的手,眼神空洞地站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曾经与向家姑娘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
过了好一会儿,谢翊舟才回过神来。他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自已的房间。
房间里的一切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熟悉的桌椅、床铺,案台上还摆放着他未读完的书籍。他缓缓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双手抱头,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与迷茫之中。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真相,曾经那个活泼可爱、笑靥如花的向家姑娘,怎么会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向家,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府邸,又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但谢翊舟的心中却被阴霾笼罩。他不知道自已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未来的路,又该何去何从。
谢翊舟的手缓缓探入怀中,指尖触碰到那熟悉的荷包,轻轻将其取出。日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周身散发的哀伤。那荷包的针脚细密,绣着的并蒂莲栩栩如生,似还带着昔日南枝的温柔与期许。往昔岁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忆起南枝将荷包递给他时那羞怯的模样,低垂的眼眸藏着少女的情思。
而如今,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滚烫的泪珠滴落在荷包上,洇湿了那鲜艳的丝线。他的双肩微微颤抖,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扯动着心肺,好似要将他的灵魂也一并撕裂。他如何能够接受,那个在他心中千回百转、念了无数次的姑娘,那个他心心念念想要护其一生周全的人,就这样消失在了这世间,连一句道别都不曾留下。
他想起自已在战场上,每当生死一线之时,脑海中浮现的皆是南枝的笑靥,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给予他无尽的勇气与力量,支撑着他一次次浴血奋战。那些个不眠之夜,寒风凛冽,他蜷缩在营帐之中,紧紧握着这荷包,仿若握住了他们的未来,心中默默发誓,定要挣得军功,风风光光地将她带出宫墙,让她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可命运竟是如此残酷,如今这一切都成了泡影,所有的憧憬与期待,在这一瞬间轰然崩塌,化作了无尽的绝望与痛苦,将他深深地吞噬,让他在这黑暗的深渊中,无法自拔,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没有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