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瑛自被捉住后一直垂头不语,他身上的匕首已被山匪收走。
他心想,或许这一世就到此为止了,还未接触到想要接触的那群人,就在半路折戟,他不知道自已的内心到底是什么想法。
或许觉得遗憾,除此之外却又有一丝庆幸,庆幸自已不用真的成为“叛贼”中的一员。
他垂首安静观察着这群山匪,因见他没有丝毫的挣扎,押着他的山匪似乎也并没有把他当一回事。
他看到山匪提着刀要来杀自已,正暗自蓄力,想要趁机夺下刀来。这样,至少还能帮徐婵争取一丝时机。
“他可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杀他!”
却不曾想,徐婵为了救他,不惜将他的身份喊了出来。
虽然他二人是从京中潜逃出来的,但一夜刚过,经历过流民冲击的夏忠应该还来不及下令抓捕兰瑛,只怕现在都还没意识他已经跑了吧。
既然如此,那就还有机会,徐婵不得不试上一试,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山匪杀了兰瑛。
就算她已看了太多的杀戮与尸体,不代表她能承受住与自已关系密切的人死在眼前。
山匪头目闻言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老子还是玉皇大帝呢!”
山匪头目见他二人皮肤头发,心知他们都不是寻常农户,可是……说他是官?
什么官会跑到这破庙里来?
“你就算想救你男人,也编个好点的理由。”
徐婵急着还欲再证,兰瑛却冷笑道:“不必说了,不过就是一死,我也不会怕你。”
他使眼色,示意徐婵不要再开口,以免激怒了山匪对她不利。
“呵,文弱书生也充起英雄好汉来了。”山匪头目嗤笑着道,“也好,我喜欢烈女,因为玩起来带劲,同样,我也喜欢烈男,因为……”
“杀起来更有趣!”
山匪头目夺过手下的刀,亲自朝兰瑛走去,口中笑道:“今天我亲自成全你。”
手起刀落,徐婵不忍地闭上了眼,但预料中的鲜血喷溅和人头落地的场景却并没有出现。
“老八,你拦着我做什么?”
山匪头目有些不快地看着拦刀人,这个老八虽也是个山匪,身形魁梧,满脸的络腮胡,但却又像是学着文人雅士穿衣打扮,宽袍大袖手拿折扇,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老大,我瞧这人有些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山匪头目闻言一愣,嘴上嘟囔着:“你什么时候认识这样有钱的人家,也不说劫来寨里……”
他用手捏起兰瑛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兰瑛。
好像……是有那么些眼熟?
兰瑛自已心中也疑惑,他可从来不认识什么虎狼寨的人,这群人为何却觉得自已眼熟?
“你们都来看看,可曾在哪里见过这个小白脸?”
山匪头目喊来手下一一辨认,最后却仍是老八认了出来道:“怪道眼熟,这小子不就在通缉令上?”
通缉令?
众人心下一惊,包括徐婵和兰瑛二人。
他们逃离京城不过才一天一夜,京里刚经历了流民的冲击,那夏忠这么快就能发现他失踪了,并且全城张贴关于他的通缉令?
这是不是太快了些?
“老大,你瞧,像不像?”老八从自已的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那上面确实写着“通缉令”三字。
山匪头目拿过纸张辨认,发现正是兰瑛本人。
只见那山匪头目倒吸一口凉气,瞪大双眼道:“我的乖乖,你居然值一千两!”
众山匪闻言都是一阵惊讶,朝廷悬赏这么多银子,就为了抓这么个公子哥?
“你怎么得罪了朝廷,难不成睡了宫里的娘娘,给皇帝老儿戴了绿帽子?”
那山匪头目还没从巨额悬赏金里回过神来,他目瞪口呆地来回打量着兰瑛和徐婵,越看越觉得自已的猜测有理。
再往下一看,那通缉令上说此人是叛逃的朝廷命官。
乖乖,还真的是个官……
“休要胡言乱语,污人清白!你杀是不杀!”
兰瑛看到那人来回打量自已与徐婵的模样,再加上那满口的糊话,令他涨红了脸恼怒起来。
“哈……哈哈哈哈!”
山匪头目回过了神,伸手拍了拍兰瑛的脸颊道:“我说过,我喜欢烈男,因为你这种人的命,通常都很值钱!”
“老大,这人还杀不杀?”
“杀什么,这可是一千两银子!押回去,好好看着,别让他们跑了,等告诉了当家的,把人押去官府换赏钱!”
山匪头目走出破庙,翻身上马。现在众人看向兰瑛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摇钱树,金饽饽。
那头目心想,虽然割了头去应该也能领赏,但这人到底是个官,谁知道朝廷的人要活的要死的。
万一倒是官府说要活的,他们交出人头不但领不到赏,说不定还会落下个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引来官府剿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处,山匪头目让人将兰瑛和徐婵押上马,带回寨子里再处置。
兰瑛和徐婵万万想不到,却是这通缉令暂时救了他二人一命。
山匪分别将两人押出庙去,兰瑛担忧地望向徐婵。
他们想不出这群山匪会做什么,若说他们打算将兰瑛押去官府领赏,那又会怎么对待徐婵?
现在二人要被分开押送,兰瑛一时有些担忧。
徐婵也知道此刻,自已倒比兰瑛的处境更险了,但不想让兰瑛担忧,她只能强做镇定,冲兰瑛点了点头。
“快走,别在这里眉来眼去的!”
身后押送的山匪用力推了二人一把,拽着兰瑛到了前方头目的马匹前,将他捆了扔到了一匹马上。
后面徐婵也是一样,被捆了手脚,堵上了嘴,头上套上袋子遮挡视线。
随后,她觉得腹部吃痛,天旋地转间,自已被人像货物一样扔到了马上。
“出发,回虎狼寨!”
随着那头目一声大喝,一众山匪叫喊着,扬鞭策马,开始朝着虎狼寨的盘踞之地奔驰而去。
徐婵顿时觉得自已被颠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腹部受到挤压使她想要呕吐,却又被人用破布堵住了嘴。
她于路途之中苦笑着想,这才逃出来第二天,就已落到如此境地。
宫中阴暗恐怖,像被黑雾笼罩的破不开的阴诡之地,现在看来,这宫外的险与恶,也好不到哪里去。
乱世,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