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一名身穿华服的女子倒在血泊之中。
她用手捂住脖颈处的伤口,艰难地趴伏在地上,狠狠地瞪着不远处椅子上坐着的人,断断续续地说道,“夏忠,你……怎敢……”
椅子上的人轻蔑地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此刻听起来更是如同催命一般尖锐刺耳,只听他道:“我有什么不敢?你以为你是娘娘,咱家就不能奈何你吗?”
“徐妃娘娘,你到这宫里来也有数年了,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不想却是个十足的蠢货,看不清这宫里谁才是真佛。”
“你自以为有了陛下的庇佑,就可以在这宫里拿住咱家的错处,将咱家置于死地?哼。”
说话者看穿着听声音不过是一名内监,可口中提及娘娘,提及陛下时却仿佛不屑一顾,像是提到了两只什么玩意儿似的。
那名被唤作徐妃娘娘的美丽女子此刻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可眼中对这名叫夏忠的太监的憎恨却始终不少。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也要艰难地咒骂夏忠:“你……裹挟天子……操……操纵皇权……勾结……外敌……夏……夏忠,你……咳咳……”
徐妃的声音越来越低,瞪着夏忠的双眼却始终不肯闭合,鲜血已经将她身上的华服染尽,地上留下一道血痕,是她在地上爬行留下的痕迹。
她一直想要挣扎着爬到夏忠的身边,坐在椅子上的权宦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夏忠饶有兴味地站起身来,朝着徐妃慢慢走去,仿佛想要看看垂死之人还能做出怎样的无用挣扎之态。
这在他眼中是一种享受。
连着咒骂一起,都让夏忠感到一种扭曲的战栗,刺激的,痛快的,他就爱看昔日高高在上的人现如今只能匍匐在他脚下,或哀嚎求生,或咒骂不绝。
徐妃不是第一个。
他走到这个女人身边,轻而易举挥开她握着簪子刺过来的手,金簪落地,听到她此生最后一句话“夏忠,你不得好死”,他笑了,多么无力的诅咒啊。
夏忠俯首在她耳边刻毒地回道:“我活得好好的,而您可要死了。”
这句话语落下,徐妃带着不甘和怨愤咽了气。
“啊!”徐婵尖叫着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她急促地喘着气,身上被噩梦惊了一身的冷汗。
“姑娘,怎么了?姑娘?”丫鬟碧云在外间床榻上睡着守夜,听见屋内传来的惊叫声,忙披着衣服手执着一盏烛台匆匆跑进来,“姑娘可是又做噩梦了?”
碧云将手中的烛台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掀开层层床帐,看见从梦中惊醒的小姐徐婵。
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姑娘总是频频梦魇,在睡梦中喊叫不停。
今儿也不例外,碧云忙安抚着她,伸手要将徐婵的双臂重新盖进被子里去。
徐婵这才意识到,自已一直在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已的脖颈,就像梦中那样。
她努力深吸了口气,顺着碧云的拉扯,将自已的手臂收回被中,脖子处空了出来,一种来自梦中的脖颈被利刃划开,鲜血流尽的阴冷感袭来,让徐婵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夫人请了大夫来瞧也不见好,终归还是要姑娘自已放宽心才是。”
碧云一边帮徐婵重新整理着床榻,一边想着前些天,太太和老太太原本想要请洛水庵的姑子给姑娘瞧瞧做做法事,难道是中邪了不成?
可偏宫里下了旨,要迎姑娘到宫里去,若现下请了这姑子来做法,传去宫里终归是不好。
“我无事,你去歇了吧。”徐婵默默听着碧云的话,自已开口时才意识到嗓音是有多么沙哑。
碧云见她这样,只能无奈回身歇去了,只是中途又回身多嘱咐了几句宽心的话。
徐婵沉浸在自已的回忆里,没有理会,碧云只当她又重新入睡了,便也收了声睡去了。
徐婵躺在被子里依旧觉得冷,明明是盛夏之日,可梦中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害怕。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而是真实会发生在她身上的未来之景。
起初,徐婵也以为这是梦,只是梦太真实,让她身临其境,可梦终究是梦而已。
然就在前不久,宫里传来消息,说原本在宫里为妃的徐氏一族中的族姐殁了,皇帝感念与徐氏之情,特下旨准徐氏一族再送女入宫相伴。
此乃皇恩,徐氏一族只有千恩万谢的,如今徐氏一脉中适龄未嫁女子唯她和妹妹徐姝,她为姐,自然选中将她送进宫里去。
从圣旨宣读之后,徐婵就知道,那些并非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的景象。
可这怎么可能呢?
这世间真有人能起死回生,重入轮回吗?这样的事实实在太过震撼,徐婵不敢将它告诉任何人知晓。
倘若这世间真有这重生一事,对徐婵来说也绝非好事。
她深知,入宫是她逃不掉的宿命,可进入宫里却绝非旁人所以为的荣耀光鲜。
随着入宫的日子越来越近,徐婵的梦就越来越清晰,她清楚的知道那深宫里都有些什么在等着她,可她却无力挣扎,无法逃脱。
梦里,亦或者是前一世轮回。
徐婵还为进宫而惴惴不安,不安的同时却又隐隐有一丝欢喜期盼。
她还在含羞幻想入宫后的生活该是如何,家中曾有族姐入宫为妃,也曾有过一次荣耀接待宫里嫔妃省亲。
那时徐婵年纪尚小,只在帘外随着众人一道磕头行礼,来去匆匆,并未能真正与那位族姐说上些什么。
那时的徐婵只知道天家富贵,何等气派奢华。
待入宫前,她分别去与父母辞行,母亲只是握着她的手落泪,从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
而父亲更是唉声叹气,似有许多想说的话却又无法开口,只是背手在房中徘徊叹气。
最终不断嘱咐她,入了宫成了皇家的人就更要注重言行举止,做个贤德人才好,时时规劝些陛下等等。
徐婵当初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当是父母亲情难舍,只一一点头应下所有的嘱咐,淌眼抹泪地说:“女儿晓得了。”
“你……”徐钟瞧着徐婵,最终也只能背过身去长叹一声道,“你去吧,入了宫,你便真正的懂了。”
后来徐婵才知道,究竟是何事让父亲欲言又止,看她的眼神几近怜悯却又无奈。
原来,当今圣上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