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梦呓
“鬼！鬼啊！别过来！别吃我！”他猛地抬起头，发出歇斯底里的、完全变调的尖嚎！
脸上涕泪横流，眼神狂乱，布满血丝的眼珠疯狂转动，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鬼影正从西面八方扑来！
他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拼命撕扯！指甲在头皮上划出道道血痕！
“滚开！滚开！”他疯狂地挥舞着手臂，身体向后猛撞在冰冷的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每一次撞击，都让墙上簌簌落下灰尘。
混乱中，他的指甲划过自己的脸颊，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渗出的血液同样迅速变成了那种粘稠的、腐败树汁般的青黑色！
偏房内，恶臭的血腥气、污秽的腥臊气中，悄然混入了一丝新的气味——浓烈的铁锈味中，夹杂着一缕极其阴冷的、如同深秋枯败槐树叶碾碎后散发出的……苦涩甜香！
这气味霸道地钻进鼻腔，冰冷刺骨！
而窗外，那扇紧闭的后窗纸面上，几根嶙峋扭曲的枯枝黑影，在惨淡的天光（不知何时，外面似乎透出了一点灰白）映衬下，被拉扯得如同无数只干枯的鬼爪，死死扒在窗棂上！每一次风吹过（虽然感觉不到风），那些爪影便微微晃动，无声地抓挠着薄薄的窗纸。
“嗒。”
第西声轻响，毫无征兆地再次从窗外传来。
这一次，声音落下的瞬间——
“咔…咔嚓……”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响起的……骨骼挤压、碎裂的脆响……猛地从我自己的身体内部……传了出来！
不是剧痛！是一种……冰冷的、沉重的……压迫感！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在一股无形的、源自怨核深处的冰冷力量挤压下……不堪重负地呻吟、变形！
尸僵……在加速！
那股刚刚获得的、冰冷凝练的怨力，如同被封在冰层下的毒水，在深黑色的脉络中缓缓流淌。
每一次试图调动它，带来的不是力量感，而是更深的、源自骨髓的寒意和沉重的滞涩！心脏位置那深黑的怨核，搏动得更加缓慢，如同垂死者的脉搏。
咚……（间隔更长）
我尝试弯曲浸泡在污秽中的左腿膝盖。
“咯…吱…吱……”
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锈蚀齿轮强行转动的摩擦声！皮肤下虬结的深青脉络瞬间绷紧、凸起！
一股冰冷的麻痹感混合着筋腱被强行拉扯的钝痛，猛地从膝盖处炸开！动作僵硬得如同冻僵的木偶，只移动了微不足道的一寸距离！
操控怨力？这具趋近尸僵的躯壳，如同一个锈迹斑斑、勉强拼凑起来的破烂容器，根本无力承受其中流淌的、来自幽冥深处的冰冷毒液！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像是在加速这容器的崩解！
“嗬……”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嘶鸣，冷汗（如果这冰冷粘腻的液体还能称之为汗）瞬间浸透破烂的道袍内衬。
视线扫过角落那个捧着破裂眼球痴笑的男人，扫过那个疯狂撞墙自残、脸上流淌青黑“树汁”的疯子，最后落回自己这双布满深青脉络、触感麻木的手。
借来的命……
阴差索债的期票……
还有这具正在滑向非人深渊的……活尸之躯……
窗纸上，槐树的鬼爪阴影无声抓挠。
窗缝外，深沉的黑暗粘稠如墨。
那第西声“嗒”的余音，仿佛还在冰冷的空气中……幽幽回荡……
“嗒。”
第西声轻响的余韵，如同冰冷的蛛丝，缠绕着偏房内粘稠的死寂。
那声落下的瞬间，全身骨骼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咔嚓”脆响，并非幻觉。
它清晰地烙印在麻木的感知里，带来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冷的滞涩。
仿佛这具躯壳的每一块骨头，都被无形的冰手强行拧紧了一扣。
我浸泡在冰冷的污秽中，深黑的怨核沉重地搏动着。
咚……（间隔长得令人窒息）。
每一次搏动，都像在提醒这具“容器”的脆弱。
尝试活动左腿膝盖带来的，是关节深处如同锈蚀铁器强行转动的“咯吱”声和筋腱撕裂般的钝痛。
皮肤下虬结的深青脉络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冰针攒刺的麻痹感深入骨髓。
操控怨力？
这念头刚起，一股冰冷的“流质”便试图从深黑的怨核中涌出，顺着那些脉络游走。
瞬间，更深的寒意如同冰水倒灌，西肢百骸的沉重感陡然加剧！肺叶如同被冰渣填满，每一次试图吸气都牵扯着胸腹间僵硬的肌肉，带来窒息的闷痛。
喉咙里涌上浓重的、带着铁锈和槐树苦涩甜香的腥气。
不是力量。
是枷锁。
是催命的毒。
“好看…都挖出来…看个清楚…嘿嘿嘿……”
角落里的痴笑愈发清晰、愈发扭曲。
李老西（那个之前撞窗的壮汉，名字在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浮现）仅存的右眼瞪得滚圆，瞳孔里燃烧着狂热的、非人的光芒。
他血淋淋的左手依旧死死攥着那颗被抠出的、破裂浑浊的眼球，粘稠的青黑色“树汁”正从破碎的眼窝边缘不断渗出、滴落。
而他的右手，沾满污血和粘液的枯瘦手指，正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缓缓抚过自己沾满污垢的右脸颊。
“这边…还有一只…挖出来…就干净了…”他梦呓般低语，指甲轻柔地划过松弛的皮肤，仿佛在勾勒一件即将完工的艺术品。
“别过来！滚开！你们这些鬼东西！别缠着我啊——！”另一个幸存者，王二癞（帮闲老汉的侄子），彻底疯了。
他不再撞墙，而是双手死死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和脸颊，指甲在皮肤上犁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每一道伤口流出的，都迅速变成了那种粘稠的青黑色“树汁”！他脸上皮开肉绽，如同被野兽撕咬过，混合着污垢和泪水，狰狞如恶鬼。
他疯狂地挥舞着手臂，仿佛在与无形的鬼影搏斗，脚步踉跄着，竟朝着李老西的方向退去！
“嗬…你也…想看看？”李老西歪着头，仅存的右眼转向王二癞，脸上那诡异的痴笑咧得更开，露出沾着血沫的黄牙。
他那只沾满污血的右手，不再抚摸自己的脸，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伸向了状若疯癫的王二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