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像被炸开的蚁窝,瞬间骚动起来!
哭爹喊娘声、桌椅被撞倒的哐当声、互相推搡踩踏的惊叫声……
混乱像瘟疫一样急速蔓延。
原本肃穆压抑的灵堂,顷刻间变成了混乱惊恐的修罗场。
无数道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注视,而是变成了极度惊恐下的求救信号,再次聚焦在我身上,比刚才沉重百倍!
而我的右手,就僵在半空中,离那根冰冷的槐木钉,只有一寸之遥。
那“嚓嚓…嚓嚓……”的刮擦声,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手臂,钻进我的耳朵,首抵脑海深处。
王癞子残存的记忆中,关于“子母煞”最恐怖的描述瞬间被激活——怨气冲体,指甲暴长,抓棺如抓朽木!
一旦棺盖钉死,怨气不得出,反噬将成倍暴增!这根本不是在封棺,是在给即将爆发的火山盖上盖子!
“不能钉!”一个声音在我心底疯狂呐喊,带着王癞子残留的恐惧和我自己新生的绝望,“钉了,我们都得死!立刻!马上!”
可眼前,是上百个惊恐崩溃、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的村民。
身后,是那口散发着浓郁血腥味、内部正发出不祥声响的大红棺材。
那个干瘦的孝子,捧着碗的手抖得像筛糠,碗里的铁锤和槐木钉碰撞得更加急促。
他那双红肿眼睛里透出的,除了恐惧,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的催促。
完了!
这个念头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
王癞子的破饭碗砸定了!
而我这个刚借尸还魂的倒霉蛋,难道连一天都活不过去?
刚出棺材,又要进棺材?
那“嚓嚓…嚓嚓…”的刮擦声,如同冰冷的铁锥,一下下凿在灵堂里每一个活人的心脏上。
死寂被彻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炸了锅的、歇斯底里的混乱!
“娘啊!棺材……棺材真的在动!”
一个跪在棺材旁边的老妇人,之前还哭得肝肠寸断,此刻却像见了鬼一样。
手脚并用地向后蹬爬,布满皱纹的脸上只剩下扭曲的惊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道长!道长救命!”
“跑啊!诈尸了!要出来吃人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像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人群轰然炸开!惊恐的尖叫、绝望的哭喊、桌椅被撞翻的哐当巨响、互相推搡踩踏的怒骂声……
汇成一股恐怖的声浪,几乎要将这简陋灵堂的屋顶掀翻。
原本还算有序的跪拜人群,瞬间变成了惊惶奔突的兽群,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离那口渗血、发声的大红棺材越远越好!
门口被瞬间涌过去的人堵死,挤作一团,哭喊叫骂声更高了几分。
混乱如同瘟疫,急速蔓延。
“肃静!都别乱!!”一声嘶哑的暴喝猛地炸响,压过了混乱的噪音。
是那个干瘦的孝子,死者的丈夫。
他不知何时己丢开了手里的粗瓷碗,那碗连同里面的槐木钉和铁锤,咣当一声砸在青砖地上,溅起几点污浊的水渍。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细密的冷汗布满了额头,但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的狠厉光芒。
他张开双臂,像一头发狂的老母鸡,死死拦在棺材前,对着混乱的人群咆哮。
“谁再乱动,惊扰了我媳妇的灵
老子跟他拼命!
王道长在这儿!
怕什么!
都给我跪下!跪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癫狂,竟真的短暂地镇住了一部分靠近棺材、试图逃窜的人。
几个本家男人也反应过来,红着眼睛,连推带搡,强行将混乱的人群压住,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勉强维持住一个摇摇欲坠的秩序。
然而,棺材里的声音并未停止。
“嚓…嚓嚓…嚓……”
那刮擦声,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嘲弄,在短暂的混乱间隙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执拗。
每一次刮擦,都像在所有人的神经上狠狠划下一刀。
空气里弥漫的腥甜铁锈味,浓得令人窒息。
无数道目光,带着被强行压抑的恐惧和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再次如同实质般,沉重地压在了我的背上。
我能感觉到自己握着桃木剑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冷汗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模糊了视线。
王癞子那点可怜的、关于子母煞的记忆碎片,如同冰渣在我混乱的脑海里沉浮、碰撞。
(指甲暴长,怨气凝结,棺木不过是薄纸……钉死,就是自掘坟墓!)
不能钉!绝对不能钉!
可是……不钉?面对这上百双眼睛,面对孝子那疯狂催促的眼神,面对棺材里那越来越清晰的不祥之音。
我这个顶着“王道长”名头的冒牌货,又能做什么?跑?是死路!留下?更是死路!
王癞子那点糊弄人的把戏,在这种冲天怨气面前,连个响都听不到就得玩完!
完了!彻底完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
刚重生,就要在棺材边再死一次?这他娘的算什么命!
“王——道——长——!”
干瘦孝子猛地转过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首勾勾地瞪着我,瞳孔里跳跃着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偏执。
他几乎是扑过来的,带着一股汗臭和绝望的气息,双手死死抓住我握着桃木剑的胳膊!那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抠进我的皮肉里。
“钉!快钉啊!!”他嘶吼着,唾沫星子喷溅到我脸上。
“您是神仙!您是活神仙!您有法力!
快把这不干净的东西钉死在里面!钉死她!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快啊!!”
他语无伦次,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某种扭曲的恨意而变了调。
他抓着我胳膊的手,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滚烫,又带着临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疯狂力量。
我的手臂被他拖着,不受控制地向下移动,目标正是地上那散落的、浸透着黑狗血的、冰冷刺骨的槐木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