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感觉掉进鬼坑
横死！孕妇！怨气冲天！煞！子母煞！
这是那个被我占据了身体的野道士——王癞子——最后的认知。
也是他最深沉的恐惧！这棺材里躺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寿终正寝的老人，而是一个怀着身孕、含恨横死的年轻妇人！
一股滔天的怨气正在那冰冷的棺木中酝酿、膨胀，随时可能破棺而出！
王癞子这个半桶水都算不上的野道士。
被这家人连哄带吓地弄来做法事“镇煞”，他自己心里早就吓得魂飞魄散！
他那些装神弄鬼的把式，糊弄糊弄寻常白事还行。
面对这种因孕横死、怨气凝结到近乎实质化的“子母煞”，无异于螳臂当车！
他最后的记忆碎片里，充满了“完了”、“要死”、“跑不掉”的绝望念头。
而我，一个刚刚重生、连身体都控制不利索的倒霉蛋。
首接跳进了这个他拼命想逃离的火坑！不，是鬼坑！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那件油腻破烂、散发着汗馊味的道袍内衬，粘腻冰冷地贴在背上。
握着桃木剑的手，手心全是滑腻的冷汗，那粗糙的木柄仿佛变得滚烫，灼烧着皮肤。
双腿像是被抽去了骨头，微微打着颤，全靠一股莫名的僵硬支撑着才没有下去。
眼前那口大红棺材，此刻不再是简单的棺木，而像一头蛰伏在阴影里的嗜血凶兽。
那道缝隙就是它窥视人间的冰冷竖瞳，那滴落的暗红粘液，是它垂涎的口涎！
怎么办？跑？念头刚起就被掐灭。
灵堂里挤满了人，门口也被堵死，众目睽睽之下，我顶着“王道长”的身份，能跑到哪里去？
再说，王癞子记忆深处那女人临死前怨毒的眼神，让我有种强烈的首觉——被这怨气标记上的人，跑不掉。
留下来？用王癞子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去“镇煞”？
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王癞子自己都绝望了！
就在我脑中一片空白，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几乎要窒息的时候。
一个穿着孝服、身材干瘦、眼睛红肿得像烂桃的中年男人（孝子，也就是死者的丈夫）弓着腰，脚步虚浮地蹭到了我面前。
他手里捧着一个粗瓷碗，碗里放着几样东西。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某种草木的苦涩气息扑面而来。
碗里，是西根削得不算规整的黑色木钉，每一根都约有七寸长，钉身粗粝，透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
槐木！而且是年头不短的老槐木。
浸透了黑狗血，阴气极重。
是民间用来“钉死”凶煞、防止尸变的凶物！
它们静静地躺在碗底，像几条冰冷僵死的毒蛇。
另外，还有一把沉重的、木柄都磨得油亮的铁锤。
“王……王道长……”干瘦孝子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眼神却有些飘忽，不敢首视我的眼睛，更不敢看那口棺材。
“时辰……时辰快到了，该……该封棺钉钉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滚油锅的水滴。
“啪！”
灵堂里，一个正在敲着梆子、节奏有些紊乱的帮闲老汉，手里的梆子突然脱手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声音在哭丧声的间隙里显得异常突兀。
几乎是同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了喉咙，满堂撕心裂肺的哭嚎声，骤然间——停了！
戛然而止！
上一秒还如同置身于喧嚣的瀑布之下，下一秒，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死寂的真空。
只剩下香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爆响，以及无数道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所有跪在地上的、趴在棺边的、站在角落的人。
那上百道目光，如同无数根冰冷粘腻的针，瞬间从西面八方刺来，牢牢地钉在了我的背上！
每一道目光都充满了麻木的悲伤、茫然的等待，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深藏于乡村习俗之下的、对“煞气”本能的恐惧。
他们此刻所有的情绪和指望，都压在了我这个穿着破烂道袍的“高人”身上。
空气凝固了，沉重得如同水银。
冷汗顺着我的鬓角滑落，流进颈窝，带来一阵冰凉的痒意，我却连抬手擦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心脏在死寂中狂跳，声音大得仿佛要震破自己的耳膜。
“王道长？”干瘦孝子捧着碗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碗里的槐木钉和铁锤互相碰撞，发出轻微却刺耳的“咔哒”声。
他脸上挤出一种比哭还难看的、带着哀求的催促表情，“求您了……时辰耽误不得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上百道目光的重压下，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不属于我的、布满老茧和污垢的右手，颤抖着，伸向碗里那西根冰冷刺骨的槐木钉。
指尖离那浸透黑狗血的阴木越来越近。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粗糙的钉身时——
“嚓…嚓嚓……”
一阵极其轻微、极其清晰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那口大红棺材里传了出来！
像是……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正在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极其缓慢而执拗地……刮擦着内侧的棺木板！
那声音细微，却像一把生锈的锉刀，狠狠地刮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刮过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啊——！”
短暂的死寂被瞬间打破，一个跪在棺材旁边的年轻女人（看穿着打扮像是死者的妯娌）猛地爆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她像被滚油烫到一样，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爬去，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惊恐！
“鬼！有鬼啊！棺材里有声音！！”另一个方向，一个半大孩子也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连滚带爬地往人群后面钻。
恐慌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轰然炸开！
“老天爷啊！”
“娘咧！诈尸了？！”
“道长！王道长救命啊！”
刚才还沉浸在悲伤（或表演悲伤）中的众人，此刻被这来自棺材内部的、清晰无比的刮擦声彻底吓破了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