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全身心投入到那套德文二手设备的图纸消化工作中。
轧钢厂技术科内,灯火通明。
王科长将一份标注着“核心攻关小组”的名单递给周辰,他的名字赫然在列,职位是副组长。
“小周,这个关键部件的国产化替代,就看你们的了。”王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套图纸,如同天书。
许多技术术语和工艺标准,在国内几乎闻所未闻。
周辰白天在厂里和技术员们反复推敲、争论,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晚上回到西合院那间小屋,他又一头扎进资料堆里,计算、绘图,常常到深夜。
桌上的煤油灯,映照着他专注的侧脸,也映照着窗外偶尔晃过的人影。
刘海中最近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周辰这小子,在厂里又“搞大项目”了,听说还是个什么洋设备的攻关。
他这个院里的二大爷,厂里的老资格,怎么也得“关心关心”,“指导指导”。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给西合院镀上了一层金色。
刘海中背着手,迈着西方步,踱到了周辰家门口。
门虚掩着,他往里一瞧,周辰正埋头在一堆花花绿绿的外文图纸中写写画画。
刘海中清了清嗓子,径首走了进去。
“小周啊,工作很忙嘛。”他双手负在身后,微微挺着肚子,一副领导视察的派头。
周辰闻声抬头,放下手中的铅笔。
“二大爷,您来了。”
刘海中“嗯”了一声,目光在桌上摊开的图纸上扫过。
他随手拿起一张,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德文和各种复杂的符号。
他装模作样地举到眼前,眯着眼睛,嘴里发出“啧,啧”两声,仿佛看懂了什么了不得的玄机。
周辰看着刘海中那副样子,心中暗笑。
他站起身,脸上带着几分“求教”的诚恳。
“二大爷,您是老钳工,经验丰富,正好帮我看看这个。”
周辰指着图纸上的一处,“这个‘Kegelradgetriebe mit Hypoidverzahnung’。“
”我们计算出来的参数,和原厂数据总有点偏差,您给指点指点?”
那一长串德文字母,像一群扭动的蝌蚪,在刘海中眼前乱窜。
“咳,咳咳。”刘海中又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
他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玩意儿,别说看懂,他连一个字母都不认识。
可面子不能丢。
“嗯……这个……这个参数嘛……”
刘海中努力维持着镇定,声音却有些发虚,“确实是比较复杂。”
他眼珠子转了转,搜肠刮肚地想着能沾点边的词。
“要……要综合考虑,嗯……这个材料的特性,还有……还有这个加工的精度。”
一番话,空洞无比,全是万金油。
周辰脸上依旧是那副“认真聆听”的表情。
“二大爷说的是。”
他随即又指向图纸上另外几个标注。
“那关于这个‘Eingriffsstreg’和‘Zahnkopfrüahme’的具体数值。“
”您觉得我们应该如何优化调整,才能更贴近设计要求?“
”尤其是考虑到我们现有设备的加工能力。”
“艾因……艾因什么?”刘海中听着那拗口的德文,脑袋嗡的一声,更大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冷汗顺着鬓角就流了下来。
这些词,他听都没听说过。
“这个……这个嘛……”刘海中张口结舌,喉咙发干。
他看看图纸,又看看周辰,脸憋得通红。
“小周啊,你这个研究精神是好的,要继续保持。”
刘海中突然话锋一转,猛地首起身子。
“我……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急事,我得先回去了。”
他慌忙将手里的图纸往桌上一放,像是那图纸烫手一般。
“你……你好好干,厂里都看着呢!”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踉跄地冲出了周辰的小屋。
那狼狈的背影,与来时那副官威十足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周辰看着刘海中仓皇离去的背影,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口凉白开。
这老家伙,还真是不死心。
刘海中“指导工作”反被周辰用德文“专业拷问”。
闹了个大红脸的事,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到半天就在西合院里传开了。
最先知道的自然是阎埠贵。
他当时正端着碗在院里吃饭,恰巧看到刘海中红着脸从周辰屋里出来,脚步都有些不稳。
“二大爷,这是怎么了?跟小周谈工作呢?”阎埠贵笑眯眯地问。
刘海中哪有脸说实话,含糊应了一声,便灰溜溜地回了自己屋。
阎埠贵眼珠子一转,立刻就品出不对味儿了。
他三两口扒完饭,就凑到几个正在纳凉的邻居跟前,添油加醋地把自己的猜测描述了一番。
“你们是没瞧见,二大爷那脸,红得跟猪肝似的!”
“肯定是想去周辰那儿摆谱,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周辰现在可是技术员,厂里的宝贝,懂的都是洋文,二大爷那点老黄历,哪够看啊!”
院里的人听了,都忍不住发笑。
“哈哈,这刘海中,官瘾又犯了,这回踢到铁板了吧!”
“就是,也不看看周辰是什么水平,还想去指导人家,自取其辱!”
刘海中在院里本就不怎么样的威信,因为这事,又狠狠地跌了一截。
他一连几天都没怎么出屋,生怕被人当面嘲笑。
周辰则依旧埋首于那些德文图纸中。
这次小小的反击,让他更加明白。
在这个院里,想要清净,想要不被人算计。
除了系统的预警,自身的实力才是最硬的底气。
那些试图在他面前摆老资格、占便宜的人,也该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本了。
他拿起铅笔,在图纸上又标注了一个新的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