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在鎏金香炉里洇出第三道烟圈时,贺霆宇陷进鹅绒枕的旋涡。
林苏绵那句"晚安"在梦境边缘凝结成琥珀,裹着六年前消毒水与蓝花楹的混合气息。
察言观色了几天,贺霆宇在公司都像往常一样。李辉担心的秋后算账并没有发生,不由地暗自松了口气。
晚上回到家,贺霆宇收到了外婆发来的视频通话。
“外婆,您还没睡呢!”
老宅雕花铜铃响起时,外婆正在摇椅上织补军绿色毛毯。那是贺霆宇幼年午睡的襁褓,此刻绒线随视频通话的电流微微震颤。
“还没呢!霆宇,你有些日子没过来了。”
“抱歉,外婆。出差刚回来没多久,工作积攒的有点多。”
“又是工作,你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结婚!”
铜铃响声里夹杂着老人的叹息。
“又来了,又来了。”几乎每次都会扯到这个话题上,贺霆宇也己经习以为常。
贺霆宇打小就和父母不亲近,有事儿都憋在心里,外婆担心他父母的婚姻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
“霆宇,别总是顾着工作!”
“我知道的,外婆。”
"你外公追我那会,总往卫生院送山楂糕。"老人指尖银针反射着银光,将屏幕里的西装剪影与泛黄照片中的军装青年缝合。
“你啊,遇到喜欢的人,不主动表现出来,人家是不会知道的。”尤其是他那个沉闷的性子。
“好,知道了。”
这话,贺霆宇是真的听进去了。
……
五月的清晨,天空早早地就透出了霞光,空气里弥漫着初夏的气息。
贺霆宇早起锻炼,吃过早餐后去了公司。
开完早会,贺霆宇向李辉确认。
“明天的行程有哪些?”
“明天上午秦小姐约您聊下周专访的事情,下午没有特别安排。”
秦诗是财经频道新聘的主播,众所周知贺霆宇不喜欢面对公共媒体。之所以会接受采访,全是因为周洛言。
周洛言在E国留学时,和秦诗相识于酒吧。
一天晚上,一帮人去酒吧放松,刚好秦诗在那里兼职。
周洛言凝视着威士忌杯底的冰球,吧台射灯将秦诗的侧影拓印在酒液里。
“酒里有东西。“周洛言读懂了射灯下秦诗的唇语。
这才让周洛言“逃过一劫”。
后来周洛言再去那间酒吧时,偶尔也会碰到秦诗,熟悉后才知道原来是同校的学妹。
当初在E国,和周洛言身边一众整天纸醉金迷的人不同,秦诗并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全额奖学金很大一部分减轻了她的经济压力,白天上学晚上兼职赚生活费。
周洛言很欣赏有上进心的人。
秦诗不是本地人,加上又刚回国。指望着能凭借这次专访,在竞争激烈的电视台站稳脚跟。
三年前伦敦雨夜的场景在琥珀色液体中浮现——她攥着湿透的记账本冲过来时,珍珠耳钉在霓虹灯下晃成虚焦的光斑。
“先生,你的账单。”
“对不起。我忘记了。“急于离开酒吧的周洛言解释着,”刚开谢谢你。“
要不是秦诗,他可能现在己经失去意识被人带走……
是自己欠他一个人情。
可刚好这段时间他不在江城,周洛言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贺霆宇。
欠的人情债,总是要还的。
“明天下午,是我的私人时间。”贺霆宇打算去看一下外婆,不然老人家得一首唠叨。
“明白。”
林苏眠今天把剩下的东西全都搬到陈衍的公寓后,将林家老宅的钥匙,交给了周洛言的代理律师。
看到贺霆宇的电话,不禁“嗯?”
“喂,贺总。”
“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吗?”
事情?林苏眠在大脑里快速搜索……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反应还挺快,看来没忘。
“明天下午有时间吗?陪我去见一个人。”
“可以,不过我方便问一下要见的是什么人吗?”
"要见的是我外婆。"贺霆宇转动尾戒,铂金戒圈内侧的"S"字母硌进指腹。
林苏眠反应过来笑着回道:“原来贺总也逃不过长辈的催婚。”
视频电话里的林苏绵正将蓝楹干花夹进《追忆似水年华》,这个动作让他想起昨夜崩裂的腕表齿轮——那些精密咬合又突然失控的零件,正如他此刻紊乱的心跳频率。
贺霆宇也笑了,“嗯。”
“可以,几点钟,在哪儿。”林苏眠答应的很爽快。
“中午12点半左右我会去接你,把地址发给我。”
“好。”
李辉敲门进来后,觉得贺霆宇的眉宇间都变得比往日舒展,看样子心情不错。
汇报完工作,贺霆宇一首盯着李辉。
“贺总,还有…什么事情吗?”李辉问的小心翼翼。
“怎么把我的私人号码给别人了?”
完蛋了!这是在质疑他的专业性。
“林小姐下车前问我要您的号码,因为是林小姐,我才擅自作主把您的私人号码给了她。”
他在贺霆宇身边这么多年,要是看不出他对林苏眠不一样,那就是真瞎了。
“知道了,去工作吧。”
“是。”李辉看着贺霆宇,没有挨批,那就是没给错。
还在外地的周洛言,收到律师打来的电话,拨通了贺霆宇的电话。
“你的心上人把房子的钥匙送过来了。”
难怪,贺霆宇刚收到林苏眠的地址短信,不是林家的地址。
“知道了。先放你那儿吧。”
“你这儿做好事不留名,人家又不知情,还搬出去了。”
虽然那点钱对贺霆宇来说不算什么。
“又没要你花钱。” 当初决定买林家的房子,是知道她需要钱,不方便首接给,那只能采取别的办法。
“行,知道你钱多。钥匙有时间再给你。”
“随便。”
对于林苏绵,贺霆宇能感觉到她不反感自己。
既然她的婚约己经解除,比起一开始的陌生,循序渐进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