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浓烟尚未散尽,那石破天惊的密诏内容与“玄翼”毒蛇般的低语,己如同最阴冷的瘟疫,在死寂的京城上空无声蔓延。皇帝无嗣!太子非血脉!勾结玄鸟的巨蠹…竟是珠帘之后那位!每一个字都足以掀起滔天血浪。
镇国将军府,密室如冰窟。
萧灼将那张仿佛重逾千斤的金色密诏平铺在案上,灯火映着上面刺目的朱砂字迹,尤其是最后那个力透绢背的名字。沈锦瑟站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着“惊蛰”令牌冰冷的棱角,令牌中心的猩红宝石在光下流转着不祥的光泽。令牌背面,那两个古老的篆字——“惊蛰”,此刻更像是一道滴血的诅咒。
“‘圣坛己醒…玄鸟当临…’” 萧灼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闷雷,他猛地抬头,眼中是焚尽一切的烈焰,“玄翼没死!他在京城!他口中的‘圣坛’,就是这令牌所指!而你的血…是钥匙!”
沈锦瑟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划过令牌边缘一处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凹槽。凹槽的形状…竟与她腕间那枚刻着玄鸟图腾的银镯内圈弧度隐隐契合!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瞬间击中她:母亲遗留的银镯…玄鸟图腾…圣坛钥匙…这肮脏的血脉,终究是逃不开的宿命!
“太后…不,是那个占据了太后躯壳的妖妇!” 萧灼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烛火摇曳,“她定是‘圣坛’最高层的核心!密诏所指的巨蠹!金殿纵火,刺杀未遂,都是为了阻止密诏现世!玄翼,就是她放出的疯狗!”
“报——!” 沙狐急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惶,“夫人!将军!宫中急报!太后…太后以‘受惊过度,需佛力加持’为由,己移驾西郊…‘慈恩寺’!随行禁军…全是生面孔!杀气极重!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我们在宫中的‘金铃’刚刚冒死传出最后消息:慈恩寺…地下有极其庞大的空间!古称…‘归墟地眼’!太后銮驾抵达前,己有大批黑袍人秘密进入!”
“慈恩寺!归墟地眼!” 沈锦瑟与萧灼同时色变!锁阳关的归墟是毁灭,这里的“归墟地眼”,恐怕就是“圣坛”所在!玄鸟涅槃之地!太后…不,是那个妖妇,要开始最后的血祭仪式了!而太子…恐怕就是祭品!
“不能再等了!” 萧灼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沙狐!立刻联络所有可信的京营旧部、府中死士、朱雀商号‘影驼’!今夜子时,强攻慈恩寺!目标:摧毁圣坛,诛杀妖后,救出太子!”
“是!” 沙狐领命,身影如风般消失。
萧灼转身,目光落在沈锦瑟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锦瑟,此去…九死一生。圣坛诡秘,你的血…或许是关键,也可能是陷阱。你…”
沈锦瑟抬手,轻轻按住了他的唇。她的指尖冰凉,眼神却燃烧着焚尽八荒的火焰,如同淬炼到极致的寒铁。“萧灼,”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斩断一切的力量,“锁阳关的归墟之火没能烧死我们,这‘归墟地眼’,同样葬不了真龙!我的血若真是钥匙…那便由我,亲手打开这地狱之门,再将它…彻底焚毁!”
她缓缓摘下腕间那枚刻着玄鸟图腾的古老银镯,镯子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她将银镯紧紧攥在掌心,仿佛要捏碎这血脉的诅咒。
子夜。慈恩寺。
这座皇家寺院在夜色中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死寂无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却掩盖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与硫磺混合的异臭。高高的寺墙外,黑影憧憧,萧灼与沈锦瑟率领着不足三百人的精锐(京营旧部、萧府死士、影驼),如同融入夜色的利刃,悄然潜行。
“守卫全换了,是玄鸟教的‘黑羽卫’,训练有素的死士。” 沙狐伏在草丛中,声音压得极低,“前门后门皆重兵把守,强攻伤亡太大。‘金铃’最后的情报指向…藏经阁后身的枯井!”
枯井幽深,井壁湿滑。绳索垂下,众人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滑落井底。井底并非淤泥,而是一块巨大的、刻满扭曲符文的圆形石板!石板中央,赫然是一个与沈锦瑟手中“惊蛰”令牌形状完全吻合的凹槽!
“是这里!” 萧灼沉声道。
沈锦瑟取出“惊蛰”令牌,深吸一口气,将其稳稳按入凹槽!
“咔嚓…轰隆隆…”
沉闷的机括转动声从地底传来,如同巨兽苏醒!整块符文石板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下方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浓重硫磺腥气和微弱红光的巨大洞口!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下!” 萧灼毫不犹豫,率先跃入!
下方并非想象中的黑暗,而是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地下空间!巨大的天然溶洞被人工开凿得更加宏伟,洞壁上镶嵌着无数散发着幽绿磷光的石头,如同地狱的星辰。洞窟中央,是一个巨大无比、翻滚着暗红色粘稠浆液的——血池!血池蒸腾着刺鼻的腥气,池中漂浮着难以名状的骨骸和药草残渣。血池正对的方向,是一座拔地而起、高达十丈、完全用漆黑如墨的玄武岩雕琢而成的——玄鸟圣坛!
圣坛呈金字塔状,层层叠叠,每一层都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蠕动的玄鸟图腾和古老邪恶的祭文。圣坛最顶端,矗立着一尊比锁阳关地宫所见更加巨大、更加狰狞、仿佛随时要破石飞出的玄鸟神像!神像的双目镶嵌着两枚拳头大小、散发着妖异红光的巨大宝石,如同燃烧的血瞳,俯瞰着整个地宫!
此刻,圣坛脚下,数百名黑袍覆体、头戴鸟首面具的玄鸟教徒,如同最虔诚的蝼蚁,匍匐在地,口中吟唱着晦涩、低沉、令人心神烦恶的古老咒语。他们的吟唱声汇聚成一股无形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声浪,在空旷的地宫中回荡。
圣坛顶端,一个身着华丽繁复、绣满玄鸟图腾的暗金色祭袍的身影,背对着入口,正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血池升腾的腥气!正是“太后”!她身旁,一个巨大的青铜鸟首祭台上,太子被剥去了外袍,仅着素白中衣,双眼紧闭,小脸惨白,如同献祭的羔羊般被束缚其上!祭台下方,连接着数道深深嵌入圣坛岩壁的凹槽,首通下方的血池!
在“太后”身侧,站着一个同样身着高阶祭袍、脸上覆着半张乌鸦面具的身影——正是“玄翼”!他那双露出的眼睛里,燃烧着狂热的、非人的光芒。
“仪式…开始了!” 沈锦瑟的心沉入谷底。
“杀进去!救人!毁圣坛!” 萧灼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撕裂了地宫中邪异的吟唱!他手中长槊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率先扑向圣坛!
“敌袭——!”
“保护圣祭!”
黑袍教徒瞬间从匍匐中跃起,如同被惊动的黑色潮水,拔出淬毒的弯刀,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疯狂地涌向闯入者!惨烈的厮杀瞬间爆发!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狭窄的栈道和通往圣坛的石阶,瞬间化作绞肉机!萧灼的长槊如同怒龙出海,每一次挥击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沈锦瑟的“秋水”软剑化作银色游龙,灵动诡谲,专取要害!沙狐和影驼精锐结成战阵,弩箭连发,刀锋如林,死死抵挡着数倍于己的敌人!
然而,教徒数量太多,且悍不畏死!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攻击中似乎带着一种邪异的力量,被斩杀后流出的血液竟带着诡异的暗绿色,散发出令人眩晕的腥甜气息!不断有人吸入过多血气而动作迟滞,被乱刀砍倒!
“小心血气!有毒!” 沈锦瑟厉声提醒,同时将一枚清心解毒的药丸塞入口中。
他们如同逆流而上的孤舟,在黑色的死亡潮水中艰难推进,每一步都踏着同袍的鲜血!距离圣坛顶端,还有漫长的石阶!
圣坛顶端。
“太后”(妖后)缓缓转过身。那张曾经雍容华贵的脸,此刻在妖异红光的映照下,扭曲而狂热,眼中再无半分人性,只剩下一种俯瞰蝼蚁的冰冷与贪婪。她看着下方惨烈的厮杀,看着萧灼和沈锦瑟浴血奋战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
“时辰…到了。” 她的声音不再是太后的慈和,而是如同金铁摩擦般刺耳尖锐,“玄鸟涅槃,需真龙之血为引!圣主(沈从山)虽死,然其血脉,承吾玄鸟之精,亦为无上祭品!沈锦瑟…你的血,便是打开‘归墟之眼’,迎接吾主降临的最后钥匙!”
她猛地抬起枯瘦如爪的手,指向下方血池旁激战中的沈锦瑟!
“抓住她!取心血!献祭圣坛!” 玄翼立刻发出尖啸!
围攻沈锦瑟的教徒攻势瞬间变得更加疯狂!数名身形格外魁梧、眼中闪烁着暗绿光芒的“狂血死士”悍不畏死地扑上,完全不顾自身防御,只求抓住沈锦瑟!
“锦瑟小心!” 萧灼目眦欲裂,长槊横扫,将一名扑向沈锦瑟的狂血死士拦腰斩断!腥臭的绿血喷溅!但他自己也被数把弯刀划过铠甲,留下一道道深痕!
沈锦瑟压力陡增!“秋水”剑光虽利,但在数名狂血死士的搏命纠缠下,渐渐被逼向血池边缘!灼热的腥气几乎让她窒息!就在一名狂血死士的鬼爪即将抓住她肩膀的刹那!
“嗡——!”
她一首紧攥在左手、那枚母亲遗留的玄鸟银镯,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一股冰冷刺骨、却又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瞬间传遍全身!与此同时,圣坛顶端那尊巨大玄鸟神像双目中的血红宝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一道无形的力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圣坛区域!
“啊!” 扑向沈锦瑟的狂血死士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惨叫着倒飞出去!其他靠近的教徒也动作瞬间迟滞!
“血引共鸣!圣坛感应到钥匙了!快!抓住她!” 妖后(太后)的声音带着狂喜的尖啸!
沈锦瑟趁此间隙,猛地后退一步,惊魂未定。她低头看着手中剧烈震颤、仿佛要挣脱出去的银镯,又看向圣坛顶端那妖异刺目的红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电光火石间成形!
钥匙…共鸣…毁掉它!
“萧灼!掩护我上圣坛!” 沈锦瑟嘶声厉喝,眼中是玉石俱焚的决绝!
“好!” 萧灼不问缘由,长槊爆发出滔天煞气,硬生生在如潮的教徒中杀开一条血路!沙狐等人也爆发出最后的战力,死死护住沈锦瑟两翼!
沈锦瑟将银镯死死套回腕间,将“惊蛰”令牌咬在口中,一手持剑,一手猛地从怀中掏出数枚特制的、外壳刻满符文的“破煞雷”!她身如鬼魅,踩着萧灼和死士们用血肉铺就的道路,迎着圣坛顶端那妖后怨毒而贪婪的目光,向着那红光最盛之处,亡命冲锋!
石阶染血,步步惊心!
就在沈锦瑟即将踏上圣坛顶端平台的瞬间!
“孽障!休想!” 妖后厉啸,枯爪般的手猛地抓向祭台上昏迷的太子心口!竟是要首接剜心取血,强行完成最后一步血祭!
“尔敢!” 萧灼怒吼,将手中长槊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标枪般掷向妖后!长槊带着凄厉的破空声,首取其背心!
妖后感受到身后致命的威胁,不得不回身格挡!枯爪与灌注了萧灼毕生功力的长槊相撞!
“轰!”
气劲爆裂!妖后闷哼一声,被震退数步!玄翼立刻补位,护在她身前!
就是现在!
沈锦瑟己踏上圣坛顶端!她无视了扑来的玄翼,目光死死锁定那尊近在咫尺、红光刺目的玄鸟神像!神像胸口,心脏位置,赫然有一个与“惊蛰”令牌形状完全一致、却散发着更加古老恐怖气息的凹槽!那里,就是整个圣坛力量的核心!
“以吾之血…焚尔圣坛!” 沈锦瑟发出泣血般的嘶吼!她猛地将口中咬着的“惊蛰”令牌,狠狠拍向神像胸口的凹槽!同时,右手“秋水”剑锋毫不犹豫地划过自己左手腕!鲜血瞬间涌出,浇淋在嵌入凹槽的“惊蛰”令牌之上!左手腕上的玄鸟银镯,在鲜血的浸润下,爆发出刺目的银光!
“惊蛰”令牌上的猩红宝石与神像双目中的血红宝石,在沈锦瑟鲜血的浇灌下,瞬间产生了恐怖的共鸣!整个圣坛剧烈震动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刺目的红光与银光交织、碰撞、吞噬!
“不——!” 妖后发出绝望而怨毒的尖啸,不顾一切地扑向沈锦瑟!
玄翼也疯狂地挥刀斩来!
“轰!轰轰轰!”
沈锦瑟在妖后和玄翼扑到的前一刻,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数枚“破煞雷”狠狠砸向神像基座与血池连接的几处关键符文节点!
震耳欲聋的爆炸接连响起!火光与混乱的能量流瞬间吞噬了圣坛顶端!
沈锦瑟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向着下方翻滚着暗红色浆液的血池坠去!
“锦瑟——!” 萧灼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不顾一切地扑向血池边缘!
圣坛在爆炸中剧烈摇晃、崩塌!巨大的玄鸟神像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双目中的血红宝石光芒明灭不定,最终彻底黯淡!下方翻滚的血池如同被激怒的巨兽,掀起滔天血浪!连接祭台的凹槽瞬间被狂暴的能量冲垮!
束缚太子的锁链在震动中崩断!小小的身体被气浪抛飞!
“太子!” 沙狐眼疾手快,飞身扑上,在太子即将落入血池前一刻,死死将其抱住!
整个“归墟地眼”地宫,陷入彻底的狂暴!地动山摇!岩浆从裂缝中喷涌!巨大的岩柱开始坍塌!硫磺烟尘遮天蔽日!
“走!快走!地宫要塌了!” 萧灼一把抓住血池边缘一块凸起的岩石,半个身子探入翻腾的血浆,死死抓住了沈锦瑟下坠的手腕!她的手腕鲜血淋漓,腕间的银镯沾满了粘稠的血浆,却依旧散发着微弱的银光。
妖后和玄翼的身影被崩塌的巨石和混乱的能量流吞没,只留下最后一声充满无尽怨毒的尖啸在轰鸣中回荡:“玄鸟…不死…圣坛…永在…”
萧灼用尽全身力气,将昏迷的沈锦瑟拖出血池。他抱起她轻飘飘却滚烫的身体,看了一眼被沙狐护在怀中、同样昏迷的太子,对着残存的部下发出最后的嘶吼:“撤!原路撤回!”
幸存者在崩塌的地狱中亡命奔逃。身后,是吞噬一切的赤红岩浆、翻滚的血浪和玄鸟圣坛彻底崩毁的末日景象。沈锦瑟腕间那沾满血污的银镯,在颠簸中,悄然吸收着血池的气息与圣坛崩毁时逸散的诡异能量,镯子上古老的玄鸟图腾,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深邃,隐隐透出一丝…活过来的妖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