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棠的钢笔细刃在指节间转了半圈,刀尖却没急着往前送。
陈浩举高的右手在发抖,腕间那道抓痕泛着不自然的红,像被某种腐蚀性液体灼过——和她在墙角假药箱上见过的褐色渍痕,颜色竟有几分相似。
"便利店理货员?"程瑶抱着药箱后退半步,医用橡胶手套在箱沿压出褶皱,"我上周路过人民广场,那边便利店早被砸得只剩货架。"她的声音裹着消毒水般的冷,目光扫过陈浩沾血的衣领——那血渍太新鲜,不像是和丧尸搏斗留下的,倒像刚从什么温热的地方蹭来。
陈浩喉结滚动两下,视线猛地撞进苏清棠怀里的青铜匣。"我...我是逃出来的!"他突然提高声调,左手指向仓库后墙,那里歪歪扭扭钉着块"员工通道"的铁皮牌,"黑豹他们把药藏在地下仓库,我偷听到他们说...说今晚有车来运!"
赵天宇的铁棍在掌心敲出闷响。
这位前军人的肩背绷得像上了弦的弓,"运去哪?"
"不知道!"陈浩急得首搓手,腕间抓痕被蹭得更红,"但我知道他们和城南基地有关系!"他突然压低声音,眼神扫过苏清棠的便签本,"我听见黑豹说'带泪痣的女人'是关键,还说...还说那本古籍残页能解什么毒..."
苏清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青铜匣在怀里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三年前修复玄铁蛊瓶时,她曾在暗格里发现半枚玉珏,刻着"血引万毒"的铭文——此刻陈浩的话,正像根细针扎进记忆里。
"先处理门外的变异体。"她突然开口,钢笔细刃收回袖管,"陈浩,你跟赵哥去。"
年轻人的瞳孔缩了缩,旋即堆出讨好的笑:"好的好的!"他跟着赵天宇走向门口,经过程瑶身边时,后腰那截注射器闪了一下——是金属的冷光,和黑豹手下用来注射假药的塑料针管截然不同。
苏清棠蹲下身整理物资,余光始终黏着陈浩的背影。
他搬压缩饼干箱时,总把箱子往靠近后窗的位置挪;递饮用水时,手指会在瓶身留下淡红的印子,像没洗干净的血渍。
最让她脊背发紧的是,每次经过仓库木门,他的目光都会扫过门缝——不是看丧尸,是看街道尽头那截被烧黑的广告牌。
"姐,他的手在抖。"小满不知何时凑过来,小手指着陈浩正在登记的物资清单。
少年的字迹歪歪扭扭,"压缩饼干32箱"的"2"被涂了又改,墨迹里混着细小的血点。
苏清棠摸了摸妹妹的发顶。
小姑娘的额角还沾着之前逃跑时蹭的灰,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
她把小满塞进装罐头的空纸箱,用软布垫好,"等会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声。"
暮色漫进仓库时,物资总算归置完毕。
陈浩擦着额头的汗,主动把最后一箱抗生素搬进里间:"我睡货架区就行,离门近,有动静能第一时间喊人。"他的笑里带着讨好,可转身时,苏清棠看见他对着后窗比了个"三"的手势——三根手指在暮色里晃了晃,像根细针戳破了所有伪装。
二楼阁楼的月光很淡。
苏清棠摊开便签本,铅笔在"玄铁蛊瓶""元启生物""带泪痣的女人"几个词间画着连线。
陈浩白天说的"城南基地"被她圈了又圈,圈痕深到戳破了纸背。
"你怀疑他是卧底?"赵天宇靠在窗框上,军靴尖踢着块碎玻璃,"那小子搬物资时,总把抗生素往门口挪。"
"不止。"苏清棠翻开夹层,露出那张报纸残片,"他腕上的抓痕,和假药箱上的腐蚀痕迹成分一样——我下午偷偷刮了点,是医用强酸。"她的声音压得极低,"程瑶说,元启生物的实验室就用这种酸处理样本。"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瓶碎裂的脆响。
苏清棠的铅笔"啪"地断成两截。
她和赵天宇同时冲向楼梯,却见陈浩蹲在一楼,脚边是个摔碎的止咳糖浆瓶。"对...对不起!"他慌忙去捡玻璃渣,指腹被划开道口子,血珠滴在地板上,和之前那些淡红印子连成一片。
程瑶举着应急灯从里间出来,灯光扫过陈浩的脸——他的眼白泛着不正常的青,像有层薄膜蒙在上面。"你发烧了?"医生伸手要摸他额头,陈浩却猛地跳开,后腰的注射器"当啷"掉在地上。
那是支银色的金属注射器,针管里还残留着半管墨绿色液体。
苏清棠的呼吸顿住——三年前在蛊瓶暗格里,她见过类似的液体,古籍残页上写着"蛊血凝如墨,见光则化"。
"砰——"
引擎的轰鸣撕裂夜色。
苏清棠猛地转头,透过满是裂痕的玻璃窗,看见三辆武装越野车冲进街道。
车头射灯扫过"便利店"的招牌,照亮车身上喷的"城南执法"字样——和陈浩白天说的"城南基地",正是同一标识。
"把药品交出来!"带头的男人端着霰弹枪,枪管敲在车窗上,"不然连人带店烧了!"
赵天宇抄起铁棍挡在门前,程瑶拽着小满钻进货架后的储物柜。
陈浩突然发出一声怪笑,他原本发颤的手此刻稳得惊人,抄起装抗生素的背包就往门口冲。"我就说你们撑不了三天!"他回头时,眼白上的薄膜彻底褪去,露出暗红的瞳孔,"黑豹早说过,带泪痣的女人最蠢——"
"陈浩!"苏清棠扑过去,指尖只差半寸就能揪住他的衣领。
窗外飞来枚烟雾弹,白色的浓雾瞬间吞没一切。
她呛得弯下腰,听见越野车的引擎声渐远,听见陈浩的笑声混着风声钻进耳朵:"等拿到蛊血,我要看着你们变成活死人——"
烟雾散尽时,便利店像被飓风扫过。
货架倾倒,药品散了一地,程瑶的急救箱被踹得开了盖,纱布条在穿堂风里飘。
苏清棠蹲在满地狼藉中,掌心还攥着那张报纸残片。"玄铁蛊瓶"西个字被汗水浸得发皱,却依然清晰如刀刻。
她抬起头,月光从破窗照进来,落在怀里的青铜匣上。
匣身的虫纹在阴影里蠕动,像无数条活过来的蛊虫。
远处传来丧尸的嘶吼,混着若有若无的引擎声——那声音正往城南方向去,带着她要找的答案,也带着更危险的秘密。
苏清棠缓缓站起身,指腹抚过便签本上新添的字迹:"陈浩的红瞳,城南基地的车,玄铁蛊瓶的蛊血......"她把残片小心夹回夹层,转身走向还在发抖的程瑶和小满。
窗外火光又明了些,照见她眼底翻涌的暗潮——这一次,她不会再让真相从指缝溜走。
烟雾在墙角慢慢散成薄纱,露出陈浩方才摔倒的位置。
那里的血迹里,混着半枚墨绿色的晶体,正随着月光的移动,缓缓渗进地板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