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记忆回廊

林乔的指尖触碰到契约的瞬间，纸张突然像活物般卷曲起来，紧紧缠住她的手腕。

那些蠕动的文字顺着她的皮肤爬行，像无数细小的蜈蚣钻进血管。她想要尖叫，却发现喉咙里堵着一团黏稠的东西——像是有人往她气管里灌了一勺融化的酸奶，又甜又腥。

“契约成立。”推销员的声音变了，不再是那种机械的殷勤，而是带着某种病态的满足感，“欢迎加入福气大家庭。”

林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契约上的墨迹正顺着她的指尖向上蔓延，像黑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扩张。更可怕的是，她的签名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

「交易内容：三日寿命，换取母亲复生。」

“不……”她挣扎着想要撕掉契约，但纸张己经与她的皮肉融为一体，每扯一下都像是撕开自己的皮肤，“这不是我想要的！”

推销员微笑着摘下帽子，露出那颗没有脸的头颅。脑浆缓缓蠕动，浮现出母亲的脸——但这一次，那张脸不再温柔，而是扭曲成一种狰狞的笑容，嘴角几乎裂到耳根。

“小乔，”母亲的声音从脑浆里传来，带着湿漉漉的回音，“妈妈终于能回来陪你了。”

林乔的视线开始模糊。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拖进一片混沌的黑暗，无数记忆碎片像玻璃渣一样刺进大脑——五岁生日时母亲给她扎的小辫，十岁时母亲做的草莓蛋糕，十五岁时病床上母亲枯瘦的手指……

但每一个画面都被某种淡蓝色的黏液污染，记忆中的母亲渐渐变得陌生，嘴角挂着和推销员一模一样的诡异微笑。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吞噬时，一道银光闪过。

“唰——”

剧痛来得如此突然，林乔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右手齐腕而断，鲜血喷溅在契约上，将那些蠕动的文字染成暗红色。断手落在地上，手指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渊客站在她面前，手中的锁链滴着血，金色瞳孔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他的表情冷得像冰，但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涌。

“你……”林乔踉跄着后退，断腕处传来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契约上的血迹突然开始蠕动。那些血珠像有生命一般汇聚到签名处，将“林乔”两个字彻底覆盖，随后重新凝结成新的名字——

渊客。

推销员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不可能！契约只能转移给血亲！”

渊客没有回答，他甩动锁链，链条上的符文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像烧红的烙铁般缠住推销员的脖子。

藏青色西装在高温下瞬间碳化，露出下面腐烂的躯体——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由无数张人皮缝合而成的怪物，每张皮上都用血写着不同的名字。

林乔的断手突然动了，它像蜘蛛一样在地面上爬行，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水泥地上写下两个数字：

207

随后，手掌迅速干瘪下去，皮肤龟裂，最后化为一撮灰烬，被不知从哪来的阴风吹散。

渊客的锁链绞紧了推销员的脖子，怪物发出“咯咯”的声响，脑浆上的母亲面容开始融化，变成一滩粉红色的黏液滴落在地。

那些黏液一接触到写有“207”的血字，立刻像沸水般剧烈翻滚，最后蒸发成一缕青烟。

整个巷子突然安静下来。

林乔瘫坐在地上，断腕处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渊客走到她面前，脱下外套裹住她的肩膀，他的动作很轻，但手指在碰到她皮肤的瞬间，林乔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那不是活人该有的体温。

“为什么……”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为什么要替我签契约？”

渊客没有回答，他抬起自己的左手腕，露出和林乔一模一样的锁链纹身——只是他的纹身己经蔓延到了心脏位置，链条的末端深深刺入皮肤，像是与血肉长在了一起。

“207天后，”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你会知道一切。”

林乔在医院醒来时，窗外正下着雨，她的右手完好无损，皮肤上甚至没有一丝疤痕。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杯底沉着几粒奇怪的黑色颗粒，像是烧焦的纸灰。

“你醒了。”护士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刺痛了她的眼睛，“送你来的那位先生三个小时前离开了，但他留了东西给你。”

那是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只有一把钥匙和一张便利店的排班表——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三天后的夜班日期，旁边写着：

「冰柜第三层，1997年批次。」

林乔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抬起头时，镜子里的自己憔悴得可怕，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她伸手抹去镜面上的水雾，突然僵住了——

水珠顺着镜面滑落，组成一行血红色的字：

「他替你付了代价。」

更恐怖的是，当林乔惊恐地后退时，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并没有动，而是保持着僵硬的微笑，嘴角缓缓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针线般的黑色缝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