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蝉衣当铺

林乔站在巷子尽头，盯着那扇嵌在砖墙里的窄门。

门是暗红色的，像是被反复刷过几层血漆，干涸的痕迹在边角处龟裂剥落。

门楣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木匾，刻着「蝉衣当铺」西个字，笔锋凌厉如刀，每一笔的末端都微微，像是随时会从木头上剥落下来，割伤靠近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铃铛没响。

不是清脆的铜铃，而是某种类似骨片碰撞的闷响，像是有人把风干的指节串成了门帘。

当铺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却压抑得让人窒息。天花板低垂，悬挂着无数细长的玻璃瓶，每个瓶子里都浸泡着不同的人体器官——眼球、手指、整张脸皮，标签上标注着典当者的姓名和典当期限。有些瓶子里的东西还在微微蠕动，像是尚未死透的活物。

柜台后站着个穿藏青色长衫的男人，正低头拨弄算盘。他的手指修长苍白，指甲修剪得过分整齐，像是随时准备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

“典当还是赎买？”男人头也不抬地问，声音温和得近乎诡异。

林乔的视线落在柜台左侧的水族箱上。

那是个巨大的透明立方体，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一种流动的金色细沙。沙粒在无风的环境中自行盘旋，形成微型漩涡。

但当她凑近时，突然发现那些根本不是沙子——每一粒“沙”都是一张被压缩到极致的人脸，痛苦的表情清晰可见，嘴巴大张着，像是在无声尖叫。

“时间流沙。”男人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凡到令人不安的脸——没有任何特征能让人记住，仿佛随时可以融入人群消失，“用寿命提炼的，一克抵十年。”

林乔的胃部一阵翻搅。她强忍着恶心，指向水族箱：“那些人……还活着？”

“活着？”男人轻笑，“那要看您怎么定义'活着'了。”他敲了敲玻璃，一张人脸突然被漩涡甩到最前面。

林乔认出那是周临——他的嘴正以不可能的幅度撕裂开来，发出只有灵魂才能听见的惨叫。

柜台右侧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一个戴墨镜的顾客踉跄着走出来，双手捂着脸，鲜血从指缝间渗出。

“新到的货，试试？”男人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玻璃皿，里面漂浮着一对新鲜的眼球，视神经像水母触须般舒展。

墨镜男颤抖着点头，哆哆嗦嗦地摘下墨镜——他的眼窝里空空如也，只有几条半透明的蛆虫在洞口蠕动。

男人用镊子夹起一颗眼球，动作娴熟得像在组装精密仪器。

林乔看着他将眼球按进顾客血淋淋的眼眶，视神经自动缠绕上去，像是有生命般自行连接。

“完美匹配。”男人微笑，“视力2.0，保质期三个月。”

顾客眨了眨眼，新装上的眼球转动几下，突然僵住——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眼白部分迅速爬满血丝。

紧接着，几条透明蛆虫从视神经的连接处钻出，开始疯狂啃食眼球。

玻璃体像融化的果冻般塌陷，顾客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鲜血混合着胶状物喷溅在柜台上。

男人面不改色地递过手帕：“初期排异反应，正常现象。”

林乔的腿开始发抖。她后退两步，撞上了身后的货架。

架子上摆满玻璃罐，其中一个罐子里漂浮着便利店同款的酸奶，标签上写着「寿命胶囊·试用装」。

“您似乎对我们的产品很感兴趣。”男人不知何时己绕到她身后，呼吸喷在她耳畔，带着防腐剂的气味，“特别推荐这款'记忆酸奶'，喝下去就能忘记最痛苦的回忆……当然，也会忘记一部分自己。”

林乔猛地转身，男人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扭曲——皮肤像融化的蜡一般剥落，露出下面另一张面孔：高挺的鼻梁，眉骨上的疤痕，金色瞳孔……

渊客？！

她倒吸一口冷气，再眨眼时，男人己经恢复原状，正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她：“您怎么了？”

“你……你的脸……”

“您看错了。”男人微笑，嘴角的弧度精确得像个量角器，“这里光线不好。”

水族箱突然剧烈震动，无数人脸同时转向林乔，嘴巴开合着发出无声的警告。

她这才注意到，每张脸的太阳穴上都嵌着半枚铜钱——和渊客耳坠上的如出一辙。

“时间不多了。”男人突然收起笑容，指向她手腕上的锁链纹身，己经蔓延到肘部，“当它缠住心脏，您就会成为我们最受欢迎的新品——'永恒微笑标本'。”

门外传来骨铃的碰撞声，新的顾客正在进来。林乔趁机冲向侧门，手指刚碰到门把，就听见男人带笑的声音：

“别忘了，您己经用三日寿命预定了'一个答案'。”

她夺门而出，跌进一条陌生的巷子。身后的门消失了，只剩一堵斑驳的砖墙。但掌心却多了一张黏腻的纸条，上面用血写着：

「便利店冰柜第三层，1997年批次，密码：你的出生时间。」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林乔摸出手机，看到最新推送的突发新闻：

《富豪周临尸体离奇失踪，监控显示其自行走出太平间》

配图中，监控画面里的周临正对着镜头微笑——他的新眼球在黑暗中泛着淡蓝色的光，和便利店冰柜里渗出的液体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