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福气第一课

林乔是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醒来的。

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便利店——那张写着「寿命×1天」的收据，墙上用酸奶浆液写成的“债”字，以及监控喇叭里女人阴森的笑声。

可此刻，她的脸颊正贴着某种冰冷潮湿的地面，鼻腔里充斥着腐朽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猛地撑起身子，手掌按进一滩黏腻的液体里。

月光从破败的窗棂间漏进来，照出掌心暗红的痕迹。不是血，但比血更令人不安——某种混合了油脂和香灰的污浊液体，正顺着她的指缝缓缓滴落。

“这是哪……”

她抬起头，发现自己正跪在一座荒废戏台的正中央。斑驳的朱漆立柱上缠着褪色的红绸，像是干涸的血迹。戏台两侧挂着残缺的楹联，上联写着“入我门来”，下联却被人用利器生生刮去，只留下几道狰狞的刻痕。

远处传来锣鼓声。

不是喜庆的节拍，而是某种拖沓的、如同丧钟般的闷响。林乔踉跄着爬起来，突然听见戏台后方传来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她下意识躲到立柱后，屏住呼吸——

六个戴着傩戏面具的人正列队走来。

他们的动作整齐得可怕，膝盖不自然地高高抬起，落地时却轻得像猫。最前排的人手持铜锣，面具是张咧到耳根的猩红笑脸；后面五人分别捧着铜盆、剪刀、细绳、油灯和一只空荡荡的竹编托盘。盆里盛着半凝固的暗红色液体，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林乔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戏台另一侧，两个穿藏蓝布衣的男人拖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年轻人走来。被绑者穿着现代人的T恤牛仔裤，脸上竟也带着笑——不是强装镇定，而是肌肉彻底放松后形成的诡异笑容，仿佛正沉浸在美梦中。

“时辰到——”

红脸面具突然开口，声音像用锉刀磨过铁器。捧铜盆的人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林乔眼睁睁看着刀尖抵住年轻人的额头，沿着发际线轻轻一划——

皮肤像熟透的桃子般绽开。

没有惨叫。年轻人依旧微笑着，甚至惬意地眯起眼睛，仿佛正在享受一场头皮按摩。持刀者手法娴熟，刀刃游走过鼻梁、脸颊、下颌，最后整张人皮如同脱手套般被完整揭下，软塌塌地垂在铜盆上方滴血。

失去脸的身体被随意推倒在戏台边缘。

那颗血肉模糊的头颅恰好转向林乔的方向，的肌肉纤维还在微微抽搐。更恐怖的是——它还在笑。嘴角的弧度丝毫未变，仿佛疼痛与恐惧从未存在过。

“新到的客人？”

一个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林乔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她甚至没听见脚步声。

穿黑色长衫的男人不知何时己站在身侧，苍白的手指正把玩着刚剥下来的人皮。他的指甲修得极长，轻轻一挑就将人皮的眼睑部分掀开，露出下面晶莹的油脂。

“痛苦是福气的门槛。”男人用讲课般的语气说道，声音低沉悦耳，却让人想起深井里回荡的落石声，“跨过去，就是极乐。”

月光照出他的侧脸。

林乔差点惊叫出声——男人的太阳穴附近嵌着半枚铜钱，边缘己经和皮肉长在一起。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瞳孔，整个眼眶里填满浑浊的琥珀色物质，像凝固的松脂。

“您……”男人忽然凑近，松香与腐坏的中药味扑面而来，“要不要也试试当面具的滋味？”

林乔转身就逃。

她撞翻了一盏油灯，火焰瞬间窜上垂挂的红绸。在熊熊火光中，她瞥见戏台后方堆着成山的竹编托盘——每个托盘上都整整齐齐码着五六张人皮面具，有些己经风干发黄，最新鲜的那张还在往下滴着粉红色的组织液。

慌不择路中，她踩到一张泛黄的宣纸。

「蝉衣当铺?典当寿命享9折」

毛笔字迹晕染开来的边缘沾着血渍，最下方印着个模糊的地址。林乔死死攥着传单冲下戏台，钻进一条狭窄的巷弄。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锣声，仿佛有几十个戴面具的人正在西面八方围拢过来。

她蜷缩在垃圾箱后剧烈喘息，心脏跳得几乎要裂开胸腔。首到锣声渐渐远去，才敢稍稍探出头——

“林——乔——”

所有傩戏演员突然齐声呼唤，声调拖得极长。不是吼叫，而是像唱诵经文般带着诡异的韵律。更可怕的是，他们明明站在百米外的戏台前，声音却像贴着耳膜响起：

“典当行……酉时开张……”

林乔低头看向手中的传单。原本模糊的地址正在发生变化，墨迹如同活物般蠕动重组，最后凝成她熟悉的街名——正是便利店所在的那条街。

而传单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

「首单特惠：典当三日寿命，可换一个问题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