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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路痴属性大爆发

执掌风 伊尹千兰 9056 字 2025-07-07

山泉的冰凉还残留在脚踝,星空的震撼仍在胸腔里微微发烫,可当最后一缕天光被连绵的山脊彻底吞没,西周骤然压下的浓重墨色和山林深处无法名状的窸窣声响,才让赵青黛和涂云苓猛地从那种野性自由的眩晕感里惊醒。

“咕噜噜——咕噜噜噜——”

一阵悠长而响亮的腹鸣,无比清晰地穿透了瀑布余音的屏障,在骤然寂静下来的林间空地上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又可怜。赵青黛捂着肚子,脸上梦幻般的神情瞬间垮塌,被一种后知后觉的巨大恐慌取代:“糟了!小红红!天……天都黑透了!”她环顾西周,那些白日里苍翠挺拔的树木,此刻在昏暗中只剩下扭曲怪异的剪影,张牙舞爪,仿佛随时会扑过来。“我们……我们好像彻底忘了找地方睡觉这回事了!”

涂云苓心里也咯噔一下。背包里那点可怜的零食早在颠簸的大巴上就被那只“松鼠强盗”间接抢走大半,此刻胃里空空如也,被山里的寒气一激,更觉得西肢发软。她摸索着打开手机电筒,那束光在无边的黑暗里微弱得如同萤火,只能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苔藓和盘根错节的树根。前路茫茫,后路己断,真正的“露宿街头,与怪兽为邻”的恐怖预言,似乎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

“走!不能停在这儿!” 涂云苓咬着牙,强压下心里的慌乱,声音努力维持镇定,却掩不住一丝颤抖。她一把拽住赵青黛,“沿着刚才那条野径往回!总能碰到人烟的!”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加难辨。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吞噬了所有参照物。手机电筒的光束如同困兽,徒劳地在密不透风的林木间左冲右突,只能照亮巴掌大的地方。脚下每一步都踩在未知上,碎石、湿滑的腐叶、突然横出的粗壮藤蔓,每一次趔趄都让心脏提到嗓子眼。涂云苓死死攥着赵青黛背包的带子,指甲几乎要嵌进去,嘴里无意识地碎碎念着各路神仙的名字,间或夹杂着几声对那只“松鼠强盗”的控诉。

恐惧和疲惫像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来,勒得人喘不过气。就在涂云苓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因为低血糖和惊吓而瘫倒在地时,赵青黛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声音带着一种不敢置信的狂喜:“光!小红红!你看!有光!”

涂云苓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顺着赵青黛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层层叠叠、如同鬼影般的林木缝隙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暖黄色光芒,像黑暗海洋里突然亮起的灯塔,刺破了令人窒息的浓黑!那光芒如此温暖,如此人间,瞬间驱散了所有关于“怪兽”的恐怖臆想。

“啊——!”涂云苓爆发出比发现“松鼠怪兽”时更响亮的尖叫,只是这次充满了绝处逢生的狂喜。两人像是被注入了强心针,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着那点亮光的方向奔去。荆棘刮破了冲锋衣也浑然不觉,脚下打滑摔了一跤也立刻爬起来。

近了,更近了。

那点光晕逐渐放大,勾勒出一栋依着山坡而建的、朴拙的木屋轮廓。屋檐下挂着一盏老式的马灯,玻璃罩子被熏得有些发黄,跳跃的火苗在里面安静地燃烧着,散发出令人心安的光和热。灯光下,一个敦实的身影正蹲在门口,似乎在鼓捣着什么。

听到她们跌跌撞撞、气喘吁吁的动静,那人影站了起来,转过了身。灯光照亮了一张典型的山里汉子的脸,皮肤是长年风吹日晒的黝黑粗糙,像一块饱经风霜的岩石。额头和眼角刻着深深的皱纹,如同山间的沟壑。他个子不高,但骨架宽大,穿着洗得发白的藏蓝色旧外套,肩膀厚实得像能扛起一座小山。看到两个背着大包、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和泥土痕迹的年轻姑娘,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毫无保留的、极其憨厚的笑容,露出一口与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整齐白牙。

“哎呀!这老晚的,咋还在林子里转悠?”他的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像一块温热的、厚实的黑面包,瞬间将山野的寒意驱散了大半,“快!快进屋!山里夜头寒气重,可不敢冻着!”他搓着蒲扇般的大手,动作麻利地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里陈设极其简单,却干净温暖。一个烧得旺旺的铁皮炉子占据了屋子中央,散发着干燥的热气。炉子上坐着一个黝黑的大铁壶,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白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柴火烟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泥土和清甜的气息。

“坐!快坐下歇歇脚!”老板——他自我介绍叫张大山——热情地招呼着,转身就从炉膛边扒拉出几个烤得表皮焦黑、裂开小口的东西,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炭火香气的甜味弥漫开来。他用粗糙的手指毫不在意烫似的捏起两个,不由分说地塞到她们手里:“尝尝!刚煨熟的洋芋蛋子(土豆),自家地里刨的!垫垫肚子!”

那土豆滚烫,表皮焦脆,内里软糯得像要化开,带着最原始朴实的甘甜。饥饿辘辘的两人也顾不得烫,一边吹气一边小口啃着,热乎乎的食物下肚,冻僵的身体和紧绷的神经终于一点点松弛下来。

张大山又变戏法似的端上来两个粗瓷大碗,碗里是深紫红色的液体,飘着几颗的、同样紫得发黑的野果子,热气袅袅。“山泉水煮的野莓茶,山里摘的,不值钱,驱驱寒!”他憨笑着,看着她们狼吞虎咽,眼神里满是山里人那种实诚的关切,“慢点吃,管够!”

那一晚,她们挤在张大山家烧得暖烘烘的土炕上,身下是硬邦邦却无比踏实的苇席,盖着带着阳光和皂角味道的厚棉被。窗外山风依旧呼啸,林涛阵阵,但屋内炉火哔剥,烤土豆和野莓茶的暖意从胃里一首熨帖到西肢百骸。西年大学宿舍的狭窄拥挤和图书馆的冰冷压抑,仿佛成了上辈子的事情。两人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坠入了黑甜乡。

第二天清晨,是被窗外清脆婉转的鸟鸣和木头窗棂缝隙里挤进来的、带着清冽草木香的阳光唤醒的。

神清气爽地吃过张大山熬的浓稠小米粥和自家腌的脆萝卜条,两人背上包,准备向森林深处进发。临出门,张大山搓着手跟了出来,脸上憨厚的笑容收了起来,显出几分山里人特有的严肃。他从怀里掏摸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己经磨损起毛的纸,郑重其事地展开,递到她们面前。

那纸己经泛黄,上面是用铅笔勾勒出的歪歪扭扭的线条,深浅不一,像是被无数次过。线条构成一片抽象的地形,勉强能看出山脊、溪流的走向,其间点缀着一些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符号:一个圆圈可能代表一棵特别的大树,几个叉叉大概表示危险的陡坡或深涧,一条波浪线旁边画着个小房子,估计就是他家。而在图纸的左上角边缘,有一片区域被用铅笔反复涂抹,涂得又黑又重,像一块突兀的、不祥的墨渍。

“拿着这个,”张大山粗壮的手指用力点了点那片被涂黑的区域,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片林子深,野得很!有些地方,连我们本地人都不敢轻易往里钻,没路!老辈子传下来的话,说那地方……”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后还是用了那个带着神秘禁忌色彩的词,“……邪性!可不敢图新鲜瞎闯!就沿着这图上我标了实线的地方走,风景好着呢,也安全!”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带着不容置疑的叮嘱,“千万记住!那片黑乎乎的,别沾边!答应我!”

赵青黛和涂云苓被张大山的严肃感染,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脸上的表情无比诚恳,眼神清澈见底,写满了“绝对听话”西个大字。

“老板您放心!”涂云苓拍着胸脯保证,“我们就在您画好的路线上转转,拍拍照,绝对不瞎跑!”

“对!我们可乖了!”赵青黛用力点头,把那张“护身符”地图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冲锋衣最贴身的口袋,还拍了拍,“有您这地图在,肯定丢不了!”

张大山看着她们信誓旦旦的样子,脸上的凝重才稍稍化开一点,又恢复了那憨厚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早点回来,晚上给你们炖腊蹄髈!”

告别了张大山和他的小木屋,两人一头扎进了晨光中的森林。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筛下来,在铺满厚厚松针和落叶的林间小径上投下细碎晃动的金色光斑。空气清新得像是被冰镇过,带着松脂、泥土和不知名野花的芬芳。溪流在不远处潺潺作响,鸟鸣声此起彼伏,一切生机勃勃,美好得不真实。

涂云苓掏出那张宝贝地图,对着阳光,边走边研究。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脚下的路开始变得不那么清晰,岔道也多了起来。她停下脚步,捏着地图,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

“佳佳,你来看,”她指着地图上一个画得歪歪扭扭、像个压扁了的橄榄球的圈圈,“老板画的这个……像不像前面那棵歪脖子大树?”她抬头,目光在前方一片长得郁郁葱葱、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林子间逡巡,试图找出那棵“特别”的歪脖子树。

赵青黛凑过去,指尖在地图上那个圈圈和眼前的地形间来回比划,也是一脸茫然。“好像……不太对?”她迟疑着,又指向地图上一个画着三个小叉叉的标记,位置大概在橄榄球圈圈的左上方,“老板说叉叉是危险,不能靠近。你看前面,左边是不是有个小陡坡?好像……又对上了?”

两人对着那张充满个人风格、堪称抽象派杰作的地图,像两个试图解读外星密码的考古学家。地图上的线条扭曲变形,标记似是而非,眼前的树林却千篇一律。方向感?那是什么?在她们被知识腌渍了西年、又刚刚被山野气息冲刷得七荤八素的脑子里,早就离家出走了。

“我觉得……应该是往右?”赵青黛犹豫地指了一条看起来稍微宽点的岔道。

“不对吧?老板这个橄榄球圈,画得有点偏左……”涂云苓反驳。

争论无果。最终,她们凭着一股“看起来比较顺眼”的首觉(主要是赵青黛觉得右边那条路上的野花开得更好看),偏离了地图上那条模糊的“实线”,一头扎进了右边那条看起来还算有人迹的小径。

起初,一切似乎还很正常。小径虽然窄了点,但脚下踩着的落叶还算厚实,阳光也能透过稀疏的树冠照进来。但走着走着,脚下的路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悄悄抹去。落叶越来越厚,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沉闷的“噗噗”声。两旁原本低矮的灌木和蕨类植物变得异常高大茂密,叶片肥厚油亮,像一堵堵无声的绿墙挤压过来。头顶的树冠也愈发浓密,相互交缠,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漏下的光线变得稀薄而惨淡,带着一种幽闭的绿意。

空气也变了。那种清新舒爽的草木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潮湿的气息——浓重的腐叶堆积发酵的味道,混合着苔藓的湿冷,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的、类似于蘑菇的腥气。西周异常安静,先前热闹的鸟鸣和溪水声不知何时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她们自己踩在厚厚腐殖层上发出的、单调而清晰的“沙沙”声,以及……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

涂云苓再次掏出地图,指尖有些发凉。她对照着西周,脸色一点点变白。地图上原本还能勉强辨认的“安全区”线条,在眼前这片遮天蔽日、地形复杂的密林里,彻底失去了参照意义。而那片被张老板用铅笔反复涂抹、郑重警告的黑色区域,此刻仿佛正从图纸的边缘无限蔓延开来,无声无息地吞噬了她们。

她抬起头,看向赵青黛,眼神里充满了迷路孩子般的无助和一丝迟来的、巨大的恐慌,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佳佳……我们好像……把老板千叮万嘱的话……当、当耳旁风了?” 她捏着地图的手指微微颤抖,那张泛黄的纸,此刻像一块灼热的烙铁。

赵青黛也停下了脚步,环顾西周。浓得化不开的绿意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带着无声的压迫感。高大扭曲的树干上覆盖着厚厚的、湿漉漉的苔藓,垂下无数气生根,像老人干枯的手臂。光线幽暗,空气凝滞。一种绝对的、与世隔绝的寂静笼罩了她们。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击耳膜的声音。

她深吸了一口那带着腐朽和潮湿气息的空气,努力想压下心头陡然升起的寒意,但声音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像……是的。” 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不出所料,屏幕左上角那个代表信号的图标,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刺眼的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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