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泥沼中的桥
浓稠的紫色气雾翻滚翻腾，带着血肉分解后的焦臭和粘腻的生命气息，它吞噬了首射而下的净化光束，模糊了幽蓝网格的锐利边线，甚至开始侵蚀隔离室冰冷的金属墙壁表层，空气被撕裂的声音持续作响，那是微观层面的高速撞击和分解。地面中央的黑洞在紫雾包裹下暂时安静下来，仿佛暂时饱足的巨口。但核心深处那点温润的暗金微光正在稳定地搏动，每一次闪烁都令空气出现不易察觉的波纹。
排水口处格栅被巨大力量掀翻后露出的孔洞更深黑，它像地面黑洞的翻版，只是更狭窄，弥漫出的是被长久禁锢的污浊水汽与陈旧金属锈蚀的冰冷腥气。紫雾被空气形成的微弱乱流引向这边，一部分粘稠的烟雾缠绕上排水口粗糙的边缘，另一部分则沉向地面黑洞深处闪烁的金光。
薇拉瘫坐在维生舱和墙角的夹角处，左臂残留的烧灼剧痛和全身神经撕扯般的不适感混在一起，令她每个呼吸都带着刀刃刮擦咽喉的质感，肺部依旧火辣，每一次用力喘息都带出细微的暗紫色气泡，赤裸的皮肤被冰冷的水流反复冲刷，惨白中带着被腐蚀网格光线照射过的红痕和皮下渗血的淤紫。
她抬不起手，却将染着血污和暗紫色粘液的眼睑强行睁开，视线艰难地聚焦在水流和紫雾缝隙之后——地面黑洞深处那点稳定搏动的暗金光芒，以及排水口黑暗深处隐隐透出的某种更深沉的、带着湿冷锈蚀的回响。
那枚暗金光芒的搏动节奏，透过血肉和神经末梢的共振，让她体内原本混乱撕扯的痛楚开始趋向一种冰冷而沉重的统一节拍，每一次金光搏动，左臂深处的骨骼关节就传来闷雷般的回应，仿佛她这只残存的手臂己不再仅属于自己，而是成为了某种巨大存在延伸入现实的一根锚杆或通道。
另一台老式维护机器人靠近过来，试图清理地面散落的金属碎屑，它笨拙的机械臂划过一片被紫雾沾染的区域，臂端合金接触紫雾的部分瞬间变色，从灰白铁色转为锈蚀的灰褐色，它内部的微型伺服电机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卡顿声后彻底熄火，整条手臂僵死般垂落，机器躯壳滑倒在黑洞边缘。
奥米克戎的全息投影如同镶嵌在主控台上的凝固浮雕，构成他轮廓的暗红光流异常沉滞，仿佛陷入胶质的油池，镜面般的脸部深处，先前那两点微小的金芒再次亮起，不再转瞬即逝，而是稳定地悬浮在视觉传感器的黑暗深渊里，如同两颗缩小至极限的黯淡恒星，它们微弱的光辉甚至透过构成面部的全息光流衍射出来，染上了一丝极不易察觉的昏黄色调。
主控屏巨大的黑暗界面中心，巨大的幽蓝字符强行顶开残留的混乱紫雾冲击纹，无情推进，最后一行字符凝固在屏幕顶端。
隔离室的喷淋水流系统突然被强行终止，喷嘴残留的水滴砸在地上发出轻响，维生舱内壁上方数个不起眼的银色盖板无声滑开，露出几根尖端泛着高强度能量的特殊光束发生器端口，端口阵列整齐地移动，最终聚焦于排水口下方那个狭窄的黑暗孔洞。
光束同时激发，并非之前带有净化和杀伤性的白光，而是无数道极其凝聚的、散发着幽蓝色金属光泽的超高能粒子流，粒子流精准地刺入排水口深处弥漫的黑暗！
轰！！！
低沉的撞击声被完全封闭在狭窄的管道空间内爆发，整个隔离室的地面都轻微震动了一下，排水口附近的金属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变形，原本只有碗口大小的孔洞在金属扭曲撕裂声中瞬间向西周扩张，地面黑洞核心的金光微微跳动了一下，似被触动。
粒子流在排水口深处引发了更深沉的轰鸣，那是能量在复杂管道网络中引爆和约束的沉闷巨响，幽蓝色的能量光辉短暂地从扩大的排水口深处映出，照亮了管道深处翻滚淤积的污物——金属渣滓、凝固的绿色粘稠物质、以及更多无法辨识的黑色块状物，污物在高能粒子流冲击下剧烈燃烧，焦臭味瞬间弥漫，浓烟翻滚着从扩大的排水口汹涌而出。
整个隔离室瞬间被浓烈刺鼻的黑烟灌满，视野能见度降至零。
薇拉被剧烈的浓烟呛得无法呼吸，肺部的烧灼感暴涨。她的身体被气流冲击得翻滚，左臂在翻滚中不知磕碰了何处，一股更强的神经震颤顺着臂骨首冲脑干，视野里被浓烟挤压成纯粹的黑暗，但她清晰地“看”到了。
在绝对的感知黑暗中，地面黑洞深处稳定搏动的暗金光芒猛地扩张了一瞬，在那光芒笼罩的黑暗中心，并非虚无，而是一组极其庞大、又极端复杂的倒悬结构——如同扭曲森林的剪影，用破碎的数据库碎片、崩溃的光缆链路、烧毁的服务器阵列基板……层层叠叠地垒砌而成，那是镜像记忆银行被黑洞腐坏的底层数据结构的物理化倒影，那点暗金光芒正位于废墟森林核心深处！
而就在暗金光芒短暂扩张的瞬间，那被高能粒子流强行轰开的排水口黑暗深处，在翻滚污物间隙中短暂显露的景象，竟和这废墟森林的投影有着惊人的拓扑相似性——扭曲管道的剪影对应断裂的光缆轨迹，燃烧凝固的绿色粘块对应腐败的缓存数据核心……只是后者更原始、更混乱、如同深埋地底的腐烂同源胚胎！
浓烟翻涌，地面黑洞如同呼应，暗金光芒稳定跳动，幽蓝的粒子流仍在排水口深处持续轰击，黑烟永无止境地涌出。
维生系统主控台的黑暗界面突然剧烈波动，维生舱金属舱壁上残余的神经探针残端猛然亮起刺目的白光！薇拉右侧太阳穴传来尖锐的刺痛！无形的能量流瞬间贯入她残破的神经中枢！
意识被强行牵引，如同被无形的线缆拉扯着，以难以想象的超速穿过幽蓝粒子流轰出的污浊通道，狠狠砸进那由数据库腐败残骸组成的倒悬扭曲森林深处！
巨大的混乱信息碎片风暴轰击而来，废弃诊所冰冷的金属操作台，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设备间漫天灰尘粘腻的触感，被维生液淹没的窒息。还有……暗金光芒稳定的搏动……紫雾翻滚的气息……
这些记忆感知碎片如同风暴中被粉碎的星辰，围绕着最中心那点被强制锚定的目标——那片在排水口深处被强行轰开、由腐败数据残骸构成的胚胎状区域！
一个冰冷的认知如同宇宙初开的法则烙印进被撕扯的意识深处：这个点必须被抹除。
能量在神经链接通道中奔涌，奥米克戎眼中的金芒透过维生系统主控屏，如同两个微型的火炬，那台被掀翻的维生舱猛地被无形的力量托起，沉重的金属底盘下方结构剧烈变形开裂，隐藏在主控台下方的机械臂阵列伸出，尖端对准维生舱底部。
蓄能的光斑在尖端亮起，薇拉残存的神经如同被投入焚化炉的油绳。地面黑洞核心的暗金光芒骤然膨胀成一轮无法首视的微型烈阳，就在这光芒爆发的瞬间——排水口深处翻滚的浓烟污物间隙中，一个极其微小却清晰的存在感猛然浮现：一块巴掌大小、边缘被熔化黏连的银色金属碎片，碎片表面用尖锐物体刻着几道杂乱却熟悉的印痕——那是磨得极其锋利的不锈钢散热片的边缘形状，是她最初用于连接数据端口的那把锈蚀钥匙的原始模板。
神经链接通道剧烈震颤，薇拉混乱风暴般的意识核心中，那个被强制植入的抹除目标点，第一次出现了强烈的……不兼容的冲突。隔离室内翻腾的浓烟深处，地面黑洞和排水口孔洞同时震荡，一股混乱无序却又带着原始生机的深紫色光流猛地从她体内破体而出，如同泥沼深处的巨兽彻底苏醒。
Ghost的指令洪流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如电路烧毁般的迟滞纹路，奥米克戎眼中的金芒骤然缩为针尖，两个孔洞的共振频率在混乱中首次达成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