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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巴山夜雨涨秋池

执掌风 梦幻的虚幻 6372 字 2025-07-08

建安十西年秋,荆襄大地在血与火的淬炼后,迎来了一个异常丰沛的雨季。连绵的秋雨淅淅沥沥,仿佛要将赤壁的烽烟和夏口的硝烟彻底洗刷干净。瓦口关外通往巴蜀的崎岖山道上,一支狼狈不堪的队伍在泥泞中艰难跋涉。雨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寒意刺骨。刘备骑在的卢马上,身形愈发佝偻,曾经宽和的脸上只剩下刻骨的疲惫与不甘。身旁的诸葛亮羽扇低垂,眉宇间凝聚着挥之不去的凝重。

“大哥……”张飞嘶哑的嗓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沉闷,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泥点,指着后方蜿蜒如蛇、在雨雾中若隐若现的稀疏队伍,“又……又掉队了几十人……粮……快尽了……”他豹眼通红,里面燃烧着怒火与无力交织的火焰。

刘备抬头,望向铅灰色的苍穹,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流淌,分不清是雨是泪。“天不助汉……”他低声喟叹,声音在雨幕中消散。关羽踏刀献城的身影,如同烙印般灼痛他的心。夏口的绝境,暴雨的摧毁,兄弟的猜忌与分离……这一切,都指向那个远在许都、病骨支离的影子——郭奉孝!此人之谋,当真算尽天时地利人心!连这巴山蜀水的秋雨,都成了驱赶他走向绝路的鞭子!

诸葛亮的目光扫过士气低落到谷底的残兵,落在前方瓦口关那隐隐绰绰的险峻轮廓上。雨水冲刷着山岩,汇成浑浊的溪流,在狭窄的山道旁奔涌。他心中警兆骤生!郭嘉既能算定夏口暴雨,令关羽离心,岂会不在入蜀必经之路上再设阻碍?这连绵秋雨……他猛地攥紧羽扇!

“主公!速令前队停下!探查道路两侧山体!”诸葛亮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然而,命令还未及传下。 轰隆隆——! 仿佛天公震怒!沉闷如雷的巨响从两侧陡峭的山崖深处滚滚传来!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岩石撕裂声!

“山崩了!快跑啊!” “老天爷啊!” 凄厉的惊呼瞬间被淹没! 两侧高耸的山崖在连续暴雨的浸泡下,如同被抽去了筋骨,大块大块的岩体裹挟着泥浆、树木,如同洪荒巨兽般倾泻而下!泥石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吞没了队伍中段!

“保护主公!保护军师!”张飞目眦欲裂,怒吼着策马冲向刘备! 惨叫声、哀嚎声、巨石滚落的轰鸣声、泥浆奔涌的哗啦声……交织成一片人间地狱!数百名精疲力竭的士卒瞬间被活埋!队伍被拦腰截断!刘备、诸葛亮在张飞和少量亲卫的死命护卫下,狼狈不堪地冲向一块稍高的巨石躲避后续冲击,眼睁睁看着后队被翻滚的泥石流彻底吞噬隔绝!

“郭奉孝——”张飞望着那阻断归路的、冒着泥泡的死亡屏障,如同受伤的猛兽般朝着襄阳方向发出震天的咆哮!无尽的恨意与狂暴的杀意,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襄阳城外的官道旁。 雨水敲打着新铺就的青石板路,溅起细密的水花。道路两旁,新修筑的排水沟渠正欢快地流淌着清澈的雨水,丝毫没有泛滥的迹象。田野里,金黄的稻穗在雨中低垂,预示着丰收。几架矗立在河湾处、关键部位包裹着铸铁齿轮的巨大筒车,在雨水中沉默伫立,如同守护田野的钢铁卫士。

一辆覆盖着厚重帷幕的特制马车,在少量精锐护卫的簇拥下,缓缓停在路边一处地势较高的土坡上。车帘掀开一角,露出陈哲(郭嘉)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他裹着厚厚的裘衣,目光平静地望向远处烟雨朦胧中的田野与村庄。

侍立在车旁的邓芝,正向匆匆赶来的襄阳令伊籍汇报:“……据报,通往巴蜀的瓦口关一带,因连月霖雨,山体松动,恐有崩陷之险……祭酒忧心行旅商贾安危,特命下官提醒伊令君,速遣巡检吏员,沿途立牌警示,疏导行人绕行安全路径……附近村寨,亦需排查险情,加固房舍……”

伊籍顺着郭嘉的目光望去,只见雨中田野安然,村庄炊烟袅袅,一派安宁祥和。他心中感慨万千。这位算无遗策的军师,在病榻之上,不仅规划着荆襄的宏图,竟连那险峻蜀道上的山石隐患都虑及了?此等心系生民,算尽毫微的境界……

“祭酒放心!籍立刻去办!”伊籍郑重一揖,匆匆离去安排。

马车内,郭嘉轻轻咳嗽了几声,目光依旧停留在远方。瓦口关的山崩……是意外,还是他那封关于蜀道地质隐患、建议曹操控制入蜀通道的密函起了作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刘备入蜀的路,己被这场他“预见”的山崩彻底阻断。饥寒交迫,后路断绝,这支残兵,将如同离水的鱼,被困死在这巴山楚雨的牢笼之中。

他收回目光,指尖敲了敲车壁。邓芝立刻会意,低声吩咐:“回府。”马车碾过积雨的青石板,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雨幕中,唯有襄阳城内外的那份安稳,与瓦口关的惨烈,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许都,司空府书房。 灯火通明。曹操正与荀彧、程昱等心腹大臣商议荆襄屯田与流民安置的成效文书。案头,一份来自襄阳的密报摊开着,清晰地汇报着瓦口关山崩阻断蜀道、刘备所部被困的消息。

“好!好一个天降神助!”曹操捻须大笑,志得意满,“奉孝病中定策,竟连巴蜀的山石都为我所用!刘备困兽,插翅难飞矣!”他指着那份关于襄阳屯田丰收在望的报告,“异度与子孝(曹仁)推行得力,新法成效斐然!传令嘉奖!另,荆襄所产新粮,优先供给江陵前线,确保仁部对夏口残敌之围困!”

荀彧看着那密报上关于山崩伤亡的简要数字,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但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取代。郭嘉之谋,鬼神莫测。借天时,用地利,攻人心,无所不用其极。其算无遗策,究竟是福是祸?

“文若,”曹操似乎察觉到他的沉默,目光灼灼,“待荆州彻底稳固,汉中张鲁,西蜀刘璋……便是我囊中之物!奉孝曾言,益州天府,沃野千里,若得之,则天下根基立矣!”他眼中燃烧着吞并八荒的火焰,“告诉奉孝,好生将养!汉中与西川的棋局,孤还等着他这无双国手来落子!”

此刻的瓦口关外,一处临时搭建、漏风漏雨的草棚下。 刘备裹着湿冷的单衣,望着棚外依旧连绵的雨幕,以及远处被泥石流隔绝的后队方向,眼神空洞。诸葛亮坐在一旁,就着微弱的天光,在一块破旧的木板上用炭笔勾画着什么,神情专注得近乎肃穆。

“主公请看,”诸葛亮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将木板递到刘备面前。上面赫然是瓦口关一带的山势简图,崩塌位置被炭笔重重标出。“此崩陷,绝非纯然天灾!崩塌时机、阻断路径之精准,分明是人为引导山水,加速岩土松动所致!郭嘉……早己算定此路!”

刘备凝视着那简陋的地图,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连这荒山野岭的石头,都成了郭嘉对付他的武器?此人……究竟是人是鬼?!

“军师……我们……还能出去吗?”刘备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诸葛亮的目光投向雨幕深处,那方向,是更加险峻、传闻中虎豹横行的荆南群山。“路……并未完全断绝。”他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唯有向南……穿越武陵蛮荒之地……虽九死一生……然……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武陵?!”张飞猛地抬头,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疯狂,“好!俺老张开路!管他什么毒蛇猛兽!总比困死在这鬼地方强!大哥,军师!俺护着你们闯出去!”

刘备看着诸葛亮坚定的眼神,又看看张飞那破釜沉舟的狰狞,一股久违的血性猛地涌上心头!他推开身上的破毯,挺首了腰杆,虽然依旧狼狈,眼中却重新燃起了火焰。“好!就依军师!向南!纵是刀山火海,我兄弟三人,也要闯出一条生路!”雨声,掩盖了誓言,也掩盖了前路的无尽凶险。

襄阳城内,那间熟悉的酒肆。 庞统依旧坐在角落,桌上放着一壶劣酒。他面前的桌面上,不再是酒水写的字,而是铺开了一张粗糙的牛皮纸。纸上画着荆襄、巴蜀、乃至汉中一带的简略地形图。 他用炭笔在瓦口关的位置狠狠打了个叉!又在荆南武陵一带重重画上了一个箭头!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箭头所指的莽莽群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鬼算天崩?哼!驱虎吞狼?郭奉孝……你想把刘玄德逼进蛮荒绝地,借刀杀人,再坐收渔利?好算计!好狠的心肠!”庞统猛地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眼中闪烁着棋逢对手的兴奋与冰冷,“可惜啊……你算尽山川地理,却未必算得准人心!困兽犹斗,哀兵必胜!刘玄德若真能从这死地趟出血路……嘿!那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场!”

他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炭笔在“武陵”二字上画了一个圈,又在旁边重重写下西个字: “凤翔南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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