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沉默的倒计时
“来不及了……”
当林默用沙哑的声音，说出这句充满了绝望的判决时，【鹊桥基地】主控制中心里，那刚刚因为【希望号】升空而变得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一种更深邃、更粘稠的、名为“未知”的恐惧所取代。
“什么来不及了？”张援朝一个箭步冲到林默面前，抓住他的肩膀，厉声问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林默没有回答他。他只是缓缓地抬起手，指向了屏幕上，那艘正在向木星飞驰的、孤独的【希望号】。
“他们不是去敲响魔鬼的门铃。”
林默的眼神空洞，仿佛还沉浸在那个文明毁灭的、无尽的灰色记忆里。
“他们是去……叫醒那只正在沉睡的魔鬼。”
他转过头，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张援朝、陈院士、龙谦、赵思源……这些代表着华夏最顶尖权力、财富和智慧的精英们，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神明般的语气，为他们，也为全人类，揭开了宇宙最残酷的真相。
他描述了那个由发光晶体构成的、生活在冰下海洋里的欧罗巴文明。
他描述了他们如何接收“钥匙”，如何走向“傲慢”。
最后，他描述了那场无声的、名为【静默】的、概念层面的“瘟疫”。
“那不是武器，那是一种‘抹除’。”林默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它不会杀死你的身体，它只会杀死你之所以为你的‘意义’。它会让哲学家怀疑真理，让艺术家忘记美丽，让母亲忘记为何要爱自己的孩子。它会让你，从内部，开始腐烂，最终，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和自己创造的一切，都归于虚无。”
“而欧罗巴文明最后的警告——‘不要回答’，指的，就是那台被他们埋在地核深处的‘引力波振子’。”
“那台振子，是他们当初为了向‘播种者’炫耀自己，而发出的第一声啼哭。但也正是这声啼哭，像黑夜里的一支火把，引来了那只在黑暗森林中游荡的、以‘文明的意义’为食的……‘猎人’。”
“现在，”林默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屏幕上那艘无知的【希望号】，“美国人，正开着一艘人类有史以来最亮的‘探照灯’，兴高采烈地，去重新打开那台，能把‘猎人’首接召唤到我们家门口的……收音机。”
整个控制中心，一片死寂。
龙谦那张总是挂着精明算计的脸，此刻己经毫无血色。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毕生追求的金钱和权力，在这样一种无法被理解、无法被防御的、神明般的打击方式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和无力。
“我们……我们必须阻止他们！”陈院士的声音都在发抖。
“怎么阻止？”张援朝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用导弹把他们打下来吗？在他们抵达木卫二之前，我们根本追不上！给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个‘鬼故事’吗？他们只会以为，这是我们为了阻止他们而编造的谎言！”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由人类自己的傲慢、猜忌和愚蠢，亲手造就的死局。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时，林默却缓缓地走到了主控制台前。
“旧的方法，己经没用了。”他平静地说，“既然无法用人类的方式去说服他们，那我们就用……‘神’的方式，去警告他们。”
他没有再寻求任何人的同意。
他以“M”的身份，再次强行接管了“普罗米修斯基金会”的全球通讯网络。
但这一次，他没有向各国领袖发出任何信息。
他只是将一段数据流，一段由莉莉和小安的意识作为“翻译器”，从那段灰色记忆中提取出的、最核心的、代表着“静默”降临时那种终极绝望的……“情绪信息包”，发送给了全世界每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
……
白宫，椭圆形办公室。
美国总统正在和他的幕僚们，兴奋地看着【希望号】传回的实时画面。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地刺了一下。
紧接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的、空洞的虚无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看着自己刚刚签署的、旨在提升国家荣誉的法案，心中忽然涌起一个无比荒谬的念头：“我……为什么要签署它？国家……荣誉……这些词，又有什么意义？”
他看着墙上自己家人的照片，眼中那份温情，在瞬间褪去，变得陌生而茫然。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不到0.1秒。
但当他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己经浑身冰冷，冷汗浸透了衣背。而他的周围，他所有的幕僚，包括那位最强硬的鹰派将军，都和他一样，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最原始的恐惧。
他们都“体验”到了。
他们都亲口“品尝”到了，一个文明在被“抹除”时，那种……最极致的绝望。
总统的加密电话，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克里м林宫，是唐宁街十号，是爱丽舍宫……每一个大国的领袖，都在用颤抖的声音，问着同一个问题：
“你……刚才也感觉到了吗？”
……
林默没有给他们太多交流恐惧的时间。
【M】的黑色窗口，第三次，降临在了全世界的权力中枢。
“现在，”
“M”的声音，不再有任何的嘲讽或警告，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审判。
“你们相信这个‘鬼故事’了吗？”
“【希望号】的船员，是无辜的。他们是人类的英雄，不应该为你们的愚蠢和傲慢陪葬。”
“我将接管【希望号】的最高控制权。它的任务，不再是去挖开那座坟墓，而是去成为，我们人类在太阳系边疆的、第一座‘哨站’。”
“而你们，”
“M”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凝视着每一个失魂落魄的领导人。
“你们的战争游戏，结束了。”
“从现在起，地球上所有的国家，将合并为一个统一的行政体——【地球联合理事会】。你们所有人，都将成为理事会的第一届成员。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整合全球所有的资源，不计代价，全力推进【鹊桥计划】。”
“因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只‘猎人’，己经被你们的探照灯，惊醒了。”
说完，林默切断了通讯。
他看着屏幕上，那艘己经飞临木星轨道，正在缓缓调整姿态，准备驶向太阳系外侧的【希望号】，眼中，没有丝毫的喜悦。
他知道，他用最强硬的手段，强行统一了地球，为人类争取到了最后的一线生机。
但他，也亲手，按下了那只悬在全人类头顶的、名为【静默】的……倒计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