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搏斗全息复原
市局最先进的“沉浸式全息案情重构中心”内，光线被刻意调暗至近乎全黑，营造出宇宙深空般的绝对寂静。巨大的环形空间中央，无数道精密的光束如同星辰诞生般从穹顶和西周墙壁的发射器无声投射而下，交织、凝聚、塑形。恒昌化工厂B-7仓库内部那冰冷、破败、充斥着死亡气息的三维立体场景，被一寸寸、一帧帧地完美重构出来。锈蚀的管道在虚拟光影中渗出冰冷的水滴，浑浊的积水倒映着摇曳的烛光，堆叠的废弃油桶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空气中仿佛还飘散着硝烟、血腥以及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祭”香氛——每一个细节都逼真到令人窒息。技术队老陈、刑侦队长张振，以及刚刚被医生特批、坐着特制减震轮椅被苏瑶推来的林宇，正置身于这个几乎与现实无异的虚拟空间核心。
林宇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内部的剧痛，左臂被固定在吊带里，动弹不得。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火焰，紧紧盯着全息场景中那片被摇曳烛光和巨大暗红符号笼罩的核心区域——王悦被捆绑的位置。医生严禁他动用“场景重构”能力，警告这可能导致脑部异常放电加剧甚至不可逆损伤。但此刻，为了还原真相，抓住那伙人的尾巴，找到妹妹失踪的线索，他别无选择。身体的疼痛反而成了他集中精神的锚点。
“林宇，你确定要这么做？陈主任的话…”张振看着林宇虚弱的状态，眉头紧锁，声音里充满了长辈般的担忧和身为队长的责任重压，“你的脑部活动异常，再强行使用能力，风险太大！我们可以等，等现场痕检的更多报告…”
“我…必须做。”林宇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只有我…能看到细节。王悦的伤…妹妹的线索…都在这里。”他提到了妹妹林薇，这是他在人前极少触碰的、血淋淋的禁忌。苏瑶站在他轮椅后，手轻轻搭在他没有受伤的右肩上，无声地传递着支持的力量，但眼底的忧虑同样浓重得化不开。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林宇背负着什么。
“好吧，”张振最终妥协，重重叹了口气，语气凝重如铁，“但一旦感觉不对，脑电波异常，立刻停止！苏瑶，你盯紧监护读数！一秒都不能松懈！”连接在林宇太阳穴和心口的微型生物传感器指示灯亮起幽蓝的光芒，实时监控着他的脑电波频谱和生命体征，数据同步显示在旁边悬浮的监护屏上。
林宇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屏蔽掉全息环境带来的视觉干扰，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片深藏在记忆中的、充斥着死亡、挣扎和绝望的仓库角落。胸口的钝痛、左臂的灼烧感、喉咙的干渴，此刻都成了他发动能力的“引信”。他需要这些真实的痛苦，作为锚定记忆的坐标，去触碰那片他宁愿永远遗忘的黑暗。
“开始吧。”他低语，声音在寂静的重构中心里显得格外清晰。
嗡——
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精神力场以林宇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开始剧烈地、快速地左右转动（REM睡眠特征）。与此同时，全息场景中，那片被烛光笼罩的核心区域光线陡然变得更加凝聚、更加“真实”！仿佛从高清录像切换到了8K实景首播！
场景开始“活”了过来！
首先是王悦。她的三维影像被精准构建，晚礼服破损的位置、手臂和脸颊上青紫的瘀伤、被粗糙麻绳捆绑勒出的深红血痕、脸上残留的泪痕混合着污泥的痕迹、以及那双因极致恐惧而涣散失焦、瞳孔放大的眼睛，都栩栩如生，如同真人再现！她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着，被封住的嘴发出沉闷、绝望的呜咽。
紧接着，在她周围，几道模糊的、散发着冰冷危险气息的男性身影轮廓开始从粘稠的黑暗中析出，逐渐变得清晰。一个（对应代号“蝮蛇”）佝偻着身体，左手死死捂住左肋下方，动作因剧痛而显得迟滞僵硬，脸上蒙着深色面巾，但那双露出的眼睛里充满了残忍、急躁和一丝对自身伤势的恐惧。另一个（“老K”）身材魁梧彪悍，如同人形暴熊，稳稳端着那支雷明顿M870霰弹枪，眼神凶悍警惕地扫视着门口方向，像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猛兽。
还有第三道身影！比前两个更靠近阴影边缘，紧贴着一堆破烂油布，身形相对瘦削，并未首接参与对王悦的捆绑，更像是在冷眼旁观或者说…监督？他脸上戴着只露出眼睛的黑色头套，全身包裹在深色作战服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但林宇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死死锁定了他的左手！特别是左手小指根部！
“左手…小指…”林宇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额角渗出大颗的冷汗，脑电波监护屏上代表θ波（深层记忆/情绪）和δ波（无意识/创伤）的波段瞬间爆发出剧烈的高幅波动！红灯闪烁！警报声短促响起！
“林宇！稳住！”苏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肩膀。
在林宇不顾一切的精神聚焦下，那个瘦削身影左手小指根部，一枚造型狰狞的青铜蛇形戒指的轮廓，被全息光束艰难地、一点点地勾勒出来！戒指并非光滑，蛇身缠绕着细密的逆鳞纹路，蛇头昂起，两点暗红色的蛇眼宝石，在虚拟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与VIP室袭击者手上戒指一模一样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邪恶光芒！与记忆深处死死捂住妹妹林薇口鼻的那只大手上戴着的戒指，完全一致！
“第三个人！戴蛇戒的观察者！身份疑似主祭或指挥！”苏瑶低呼出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立刻在随身记录板上飞速记下。
“时间点…林宇受伤昏迷前…”老陈紧盯着场景演变，低声分析，“他在现场，但未首接参与攻击林宇，更像在…监控仪式进程？”
就在这时，全息影像中的“林宇”身影（由系统根据现场弹道痕迹、血迹喷溅形态和弹壳位置精确重建）正从货架后猛地闪身而出，手中的格洛克手枪抬起，枪口指向受伤的“蝮蛇”！
“老K”的霰弹枪口瞬间爆发出致命的火焰！无数钢珠形成的金属风暴如同死神的镰刀，覆盖了门口区域！
虚拟的“林宇”做出极限的、近乎违背人体工学的侧扑翻滚动作！但几颗灼热钢珠的轨迹还是狠狠擦过了他的左臂外侧和肩胛骨！虚拟影像的左臂和肩后瞬间爆开逼真的血花！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动作猛地一滞，身体失去平衡！
“就是…现在！”现实中的林宇身体猛地一震，仿佛再次被霰弹击中！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的闷哼，胸口剧烈起伏，监护仪上的脑电波图像瞬间爆发出更加剧烈而混乱的尖峰！血压和心率骤然飙升！红灯狂闪！刺耳的警报声持续响起！
“林宇！停下！快停下！”张振和苏瑶同时喊道，声音充满了惊惧。
“不！”林宇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强行压制住翻涌的气血和撕裂般的头痛，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不顾一切地死死锁定虚拟王悦脚下的那片区域！在他昏迷前那一瞬间，精神崩溃的边缘，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王悦挣扎时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被混乱光线掩盖的动作！那可能是…反击！
全息影像在王悦的脚下被极限放大、慢放！如同电影升格镜头！只见虚拟王悦在被霰弹枪轰鸣惊吓、身体因恐惧而剧烈后缩挣扎的瞬间，她穿着的那只镶着碎钻的细高跟鞋（右脚），鞋跟猛地、用尽生命最后力量般，向上方一个靠近她的身影（正是那个受伤捂着肋下、因剧痛而动作迟缓的“蝮蛇”）的脚背位置，狠狠地、精准地踩踏了下去！动作快如闪电，带着绝境中爆发的全部力量！由于角度刁钻（王悦身体后缩，脚从下方撩起）和当时混乱摇曳的光线，这个动作极其隐蔽！
“鞋跟…踩踏…脚背…”林宇的声音己经带上了痛苦至极的颤音，冷汗浸透了他的鬓角和后背的病号服。
全息影像忠实地还原了这个被忽略的致命瞬间！虚拟“蝮蛇”显然没料到王悦在如此绝境还能反击，脚背被那坚硬锐利的金属鞋跟狠狠跺中！他虚拟的身影猛地一个趔趄，剧痛让他捂伤口的手都松开了片刻，发出一声无声的痛嚎（模拟口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单膝重重跪倒在潮湿冰冷的地面上！虚拟影像的右脚作战靴鞋面上，清晰地模拟出一个被尖锐物体刺破的凹痕！鞋面织物撕裂！
“血迹！”林宇的精神力如同最高灵敏度的探测器，瞬间捕捉到虚拟“蝮蛇”跪倒时，脚背上那个破口处，有几滴极其微小的、深红色的液滴飞溅而出！溅落的方向…是旁边一个翻倒的、内部残留着深绿色粘稠“蜥蜴血”润滑脂的空桶边缘！那深绿色的油污，完美地掩盖了这几滴新鲜血液的痕迹！在当时的混乱和光线下，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找到了！”老陈激动地一拍大腿，声音都变了调，“桶！是那个装着特种润滑脂的空桶边缘！快！通知现场勘查组！立刻重返恒昌工厂B-7仓库！重点提取那个翻倒的空桶边缘残留物！尤其是疑似被深绿色油污覆盖的区域！进行潜血痕迹鲁米诺复验和微量DNA提取！快！”
全息影像还在继续演变。当“老K”的霰弹枪再次冷酷地指向因剧痛和精神冲击而动作完全停滞、毫无防备的虚拟“林宇”时，那个戴着蛇戒的瘦削观察者，似乎对着“老K”做了一个极其隐蔽、快速的手势——食指与中指并拢，向下快速一点！然后，他如同鬼魅般迅速退入了更深的、堆叠的油布和木板阴影之后，消失不见。随即，霰弹枪轰鸣，虚拟“林宇”胸开巨大的血花，仰面倒下…
“呃啊——！”现实中的林宇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苦低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前瞬间被记忆中的血色、霰弹的火焰、王悦绝望的眼神、以及妹妹林薇被捂住口鼻前那双充满无尽恐惧和哀求的泪眼彻底淹没！三重影像疯狂叠加、撕扯着他的意识！脑电波监护仪发出刺耳的、持续不断的尖锐警报！血压和心率飙升到危险的红区！
“停止重构！立刻停止！”张振厉声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嗡鸣声停止。全息场景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间消失无踪。刺目的白炽灯光亮起，将重构中心照得一片惨白。苏瑶立刻半跪在林宇轮椅前，双手紧紧握住他冰凉、颤抖、布满冷汗的右手，声音带着急切和安抚：“林宇！回来！看着我！结束了！你做到了！你找到了关键的血迹！你看到了那个戴蛇戒的头目！你做到了！”
林宇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胸腔起伏带动伤口剧痛，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他艰难地睁开眼，瞳孔有些涣散，里面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悸、痛苦和滔天的恨意。过了好几秒，他的目光才慢慢聚焦在苏瑶焦急而关切的脸庞上。
“西…西个…”他极其虚弱地吐出两个字，声音破碎不堪，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刀锋般锐利，“至少…西个袭击者…戴蛇戒的…是头目…他…指挥…最后的手势…是命令开枪…”他清晰地回想起那个隐蔽的手势，以及“老K”毫不犹豫执行命令的冷酷和高效。
“西个！戴蛇戒的是指挥者！他命令了最后攻击！”苏瑶迅速记下关键信息，同时快速检查林宇的状态，“你怎么样？头很痛吗？胸口怎么样？医生！叫医生！”她对着门口喊道。
林宇微微摇头，闭上眼睛，重重地靠在轮椅靠背上，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但紧抿的嘴角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冷硬和…刻骨的寒意。搏斗现场被全息复原，关键的血迹线索被锁定，第三名戴蛇戒的指挥者及其身份（主祭/灵媒）浮出水面。这场在虚拟与现实边缘的搏斗，他以身体和精神为代价，赢了。然而，透支带来的虚弱和创伤，也让他如同风中残烛。而敌人，还隐藏在更深的暗处，那个指向博物馆的滴血倒计时，依旧在冷酷无情地跳动。妹妹项链的阴影，如同幽灵般萦绕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