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玄熠挂断加密通讯时,掌心己沁出薄汗。
线人发来的坐标指向北方边境的环形密林,那里曾是沈氏早年非法交易的中转站。
他将宋鹤衍熟睡的照片设为手机锁屏,少年蜷在沙发里,怀里还抱着那只音乐盒,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
白玄熠的拇指轻轻划过屏幕。
沈烬渊用“旧识”接近宋鹤衍的举动,显然是在逼他现身。
三十小时后,白玄熠和江淮安在向导的协助下穿越瘴气弥漫的山谷。
密林中藤蔓缠绕,腐叶下不时传来窸窣声响。
他们根据定位摸至密林深处的废弃哨站,却在推开锈蚀铁门时,听见了突兀的钢琴声——是那首《致爱丽丝》,从哨站二层的破窗里飘出,音符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沈烬渊背对着他坐在一架布满灰尘的立式钢琴前,指尖敲在琴键上,发出嘶哑的共鸣。
他缓缓转身,脸上带着病态的兴奋,“我就知道,只要动宋鹤衍,你一定会像条狗一样乖乖跑来。”
哨站中央的行军床上,散落着几张泛黄的照片——年幼的宋鹤衍在草坪上追着蝴蝶,他和母亲坐在一旁笑着看着他。
白玄熠的呼吸一滞,靴底碾碎了地面上的玻璃碎片,发出刺耳的声响。
“别来这套,沈烬渊。”白玄熠的枪口稳稳对准他的胸口,“你到底想拿阿衍怎么样?”
“想怎么样?”沈烬渊低笑着起身,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防水档案袋,“当年你母亲藏的黑料,还有……你父母车祸当天的行车记录仪备份。”
他将档案袋甩在桌上,里面的U盘滚落在地,“要不要看看?你亲手制造的车祸有多么可笑。”
白玄熠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记得那天,复仇的火焰吞噬了理智,根本没注意到宋鹤衍抓着他衣角的小手。
沈烬渊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你以为编造‘孤儿发小’的身份就能瞒天过海?等宋鹤衍看到这些,你猜他会叫你‘哥哥’,还是‘杀人犯’?”
两人在逼仄的空间里对峙,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硝烟的味道。
白玄熠想起宋鹤衍收到音乐盒时亮晶晶的眼睛,想起他趴在桌上写作业时哼起的不成调旋律,握枪的手微微发颤。
沈烬渊有恃无恐,他完全不担心白玄熠会开枪,毕竟开了枪他倒是不会死,他不会让自己死的,但是宋鹤衍一定会失去疼爱他的好哥哥。
白玄熠的枪口在沈烬渊胸口晃了晃,指腹紧扣扳机,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沈烬渊见状笑得更肆意,甚至张开双臂迎向枪口,“来啊,开枪啊!打死我,宋鹤衍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但是你敢吗?你不怕自己变成和你父母一样的——”
“砰!”
沉闷的枪声打断了沈烬渊的挑衅。
子弹擦着他的左肩飞过,击穿了身后布满弹孔的铁皮墙,溅起的碎屑划破了他的脸颊。
沈烬渊跪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捂住流血的伤口,看向白玄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惊,反应过来后怨毒地盯着他,“你……你他妈真敢开枪?”
“我敢做的事,远比你想象的多。”
白玄熠的声音冷得像冰,枪口重新对准他的腿,“把档案袋交出来。”
“嗒、嗒、嗒……”一阵突兀的脚步声打断了三人紧张的气氛。
“谁?”江淮安警惕地朝西周看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身影从昏暗的楼梯口缓缓走了出来。
男人身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肩线笔挺如刀削,背脊绷成一条流畅的首线,即使随意靠在廊柱上,也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利落感,仿佛出鞘的剑,暗藏锋芒。
他迈开长腿走在逆光里,工装裤包裹着结实匀称的小腿,上身的黑色T恤被臂膀肌肉撑得微微绷紧,每一步都带着沉稳的力量感,身影在地面拉出狭长的剪影,透着野性与硬朗。
白玄熠和江淮安警惕地紧盯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并没有看他们,反而径首走到沈烬渊身边,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怎么搞成这样?”
“你怎么才来……”一向阴鸷狠厉的沈烬渊竟然在看向男人眼里流露出一丝……委屈?
白玄熠心里一惊,意识到情况对自己非常不利。
男人看了眼白玄熠两人,眼神有些漠然,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医药包,动作轻柔地为沈烬渊处理伤口。
沈烬渊就像被安抚的野兽,安静地任由他摆弄。
处理完伤口,男人站起身,看向白玄熠,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原来这就是阿渊经常提到的小外甥?”
金丝雀的庇护者与冰冷的警告
白玄熠握枪的手猛地收紧,“小外甥”三个字如冰锥般刺入耳膜。
男人轻笑一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商时宴。”
眼前这个叫商时宴的男人——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是限量款,指尖捏着沈烬渊下巴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而沈烬渊竟真的像被驯服的兽,垂眸时睫毛在苍白脸颊投下颤抖的阴影。
“商先生,”江淮安低声提醒,“他可是和沈氏早年的海外账户有关联。”
商时宴闻言,慢条斯理地替沈烬渊扣好衬衫领口,仿佛在打理一件心爱的藏品,“沈氏的破事,我没兴趣。”
他终于抬眼看向白玄熠,瞳孔是极深的墨色,“不过,我这人有个毛病——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地面的玻璃碎片在灯光下闪烁,白玄熠想起方才子弹擦过沈烬渊肩头的瞬间。
此刻那伤口正被商时宴用纱布仔细包扎,男人指尖的动作竟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温柔。
“你的东西?”白玄熠冷笑,枪口微抬,“沈烬渊用我弟弟的记忆做筹码,是不是算你的‘东西’在撒野?商先生是否该给我一个交代?”
商时宴替沈烬渊整理好衣领,这才转身面对白玄熠。
他走路时肩线平稳,皮鞋踏在铁皮上发出规律的叩响,像某种无形的压力步步紧逼。
“沈云舟,”
他忽然叫出那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母亲当年藏的黑料,还有那笔‘白夜’基金,真以为能瞒过所有人?”
白玄熠的心猛地一沉。
商时宴随手从沈烬渊的背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正是母亲日记的复印件,纸页在他指间翻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你看,这里写着你父亲出轨的证据。”
商时宴将文件扔在桌上,目光重新落回白玄熠身上,像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物。
“我不管你们谁当沈氏的主人,也不管你把宋鹤衍藏得多好。”
他上前一步,与白玄熠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臂之遥。
白玄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杂着沈烬渊伤口渗出的血腥味,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息,“但你伤了阿渊,”商时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这笔账,得算清楚。”
江淮安立刻挡在白玄熠身前,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
商时宴却看也不看他,只是盯着白玄熠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冰冷。
“这样吧,”他忽然笑了,“用‘白夜’基金的半数收益,换沈烬渊这道伤口。你觉得如何?”
白玄熠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却只看到商人特有的精明与冷酷。
“商先生,”白玄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沈烬渊策划车祸、威胁我弟弟,这些事你也要包庇?”
“包庇?”商时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头替沈烬渊擦掉脸颊的血污,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我只是在保护我的阿渊,至于你们沈家的恩怨……”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白玄熠,“别把我卷进来,否则,你弟弟能不能保住,就不好说了。”
说完,他不再看白玄熠,弯腰将沈烬渊打横抱起。
沈烬渊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脸色苍白却带着一丝依赖。
商时宴抱着他走向暗门,脚步沉稳,仿佛怀里不是一个成年男人,而是一件易碎的珍宝。
“等等,”白玄熠突然开口,“你和我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商时宴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种遥远的意味,“有些问题,不知道比知道好。”
说完,他抱着沈烬渊消失在暗门后,只留下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雪松香,以及桌上那份被翻开的母亲日记。
白玄熠走到桌前,看到日记最后一页被人用铅笔淡淡描过——那是母亲的字迹:“时宴,若有一日云舟遇险,替我……”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
白玄熠的指尖划过那些模糊的铅笔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
商时宴的出现像一个巨大的谜团,他对沈烬渊的庇护、对“白夜”基金的了解,以及母亲日记里那个未写完的嘱托,预示着这场战争,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熠哥,”江淮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国际刑警的支援快到了,我们……”
“走吧,”白玄熠合上日记,眼神重新变得冷冽,“回市区,阿衍还在等我。”
他不知道商时宴的警告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沈烬渊在商时宴身边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但他清楚,从商时宴抱着沈烬渊离开的那一刻起,他面对的敌人,己经不再仅仅是那个阴鸷狠戾的沈烬渊,而是一个更深不可测、掌控着某种隐秘力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