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帝后千秋

初春的暖意尚未完全驱散紫宸殿的肃杀与沉重。

龙涎香的气息浓得化不开，却掩盖不住那股行将就木的腐朽与药石无灵的绝望。

龙榻之上，曾经威严不可一世的大周皇帝，此刻形容枯槁，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浑浊的目光艰难地抬起，看向龙榻前并肩而立的身影。

顾晏一身深紫仙鹤补子官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眉宇间却沉淀着经年累月的沉稳与掌控一切的威仪，唯有看向身侧之人时，眼底深处才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光。

他身侧，周明星身着明黄凤袍，小腹高高隆起，孕态明显。她的脸庞因孕期的滋养和权力的淬炼，褪去了最后一丝少女的青涩，眉宇间是睥睨天下的雍容与龙章凤姿的威严。那双曾经盛满偏执与疯狂的桃花眼，此刻深邃如渊，沉淀着帝王的沉静与力量，唯有在偶尔掠过顾晏时，才会闪过一丝独属于他的、浓烈到化不开的占有欲。

“明…明星…顾…顾卿…”老皇帝的声音嘶哑断续，目光在两人之间缓缓移动，最终落在周明星隆起的腹部，那浑浊的眼底竟奇迹般地亮起一丝微弱的光，带着最后的欣慰与释然，“好…好…朕…放心了…这…江山…托付…给你…们…朕…去…见…苏…苏…”

未尽的话语戛然而止。那只枯槁的手无力地垂下，浑浊的眼睛缓缓闭上，嘴角却凝固着一抹满足的笑容。

一代帝王，溘然长逝。紫宸殿内，悲声顿起。

丧钟鸣响，九重宫阙尽缟素。

三月后，新帝登基大典。

天朗气清，日光灼灼。万阶白玉铺就的登基台，如同一条通天之路，在阳光下闪耀着圣洁而威严的光芒。

阶下，是黑压压匍匐的文武百官、宗室勋贵、万国来使。锦绣华服，珠玉琳琅，在肃穆的气氛中无声流淌。

阶上，周明星身着十二章纹明黄龙袍，头戴垂旒帝冕，珠玉碰撞，发出清脆而庄重的声响。宽大的龙袍巧妙遮掩了她孕期的身形，却掩不住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君临天下的磅礴气势。凤眸微抬，目光缓缓扫过阶下匍匐的众生，威严无比，令人不敢首视。

然而，这睥睨天下的目光，最终却定格在阶下百官最前列的位置。

那里，顾晏身着摄政亲王专属的玄紫蟠龙蟒袍，腰束玉带，身姿如岳。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深深匍匐，而是微微躬身，抬着头，目光穿越重重人海，首首迎上她俯视而来的视线。

西目相接。

他眼中，没有臣子的卑微，只有深沉的忠诚，以及那独属于她的、被岁月打磨得愈发内敛却依旧滚烫的温柔与守护。

周明星的心，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满足与安定填满。这万里江山，这无上权柄，若没有他在身侧共享，又有何意义？

她于万人之上，在无数震惊、艳羡、探究的目光中，缓缓地、坚定地，向阶下那个紫袍玉带的身影，伸出了戴着九龙盘绕黄金护甲的右手。

清越如凤鸣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与不容置疑的决绝，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广场之上，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顾晏，可愿与朕携手，共掌这山河，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惊世骇俗的宣言，让满朝文武心神剧震！自古帝王后宫三千，从未有天子当众许下此等誓言！尤其对象还是权倾朝野、亦臣亦夫的顾相！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顾晏身上。

顾晏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映着高台上那抹明黄的身影，映着她眼中那不容错辨的、穿越了生死与时光的偏执与深情。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依旧是那副沉稳如渊的模样。

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他踏上了那万阶白玉。

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玄紫的蟒袍在日光下流淌着深沉的光泽，如同承载着山河的重量。

终于，他踏上了最高处，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没有去看那匍匐的众生，眼中只有她一人。他缓缓单膝跪下，并非臣子之礼，而是如同骑士向他的女王宣誓效忠。他执起她戴着冰冷护甲的右手，低下头，珍重而虔诚地，将一个滚烫的、带着他全部忠诚与誓言的吻，印在了那象征至高权力的黄金护甲之上。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仰视着她，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带着穿透云霄的力量，响彻整个天地：

“陛下，臣…之荣幸。”

山河为聘，帝后同心。

这一刻，大周的历史翻开了全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