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奔赴北境
三日后的深夜，一支打着“兵部特遣，紧急军需”旗号的车队，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帝都西门。
车队规模不大，由十几辆覆盖着厚重油布的骡车组成，前后各有数名精悍的护卫骑马随行。护卫们穿着普通的军士皮甲，但眼神锐利，行动间带着一股剽悍之气，正是沈澈精心挑选的、绝对忠诚可靠的心腹侍卫。
居中的一辆骡车，外观与其他运粮车无异，只是车厢内部经过特殊改装，铺设了厚厚的软垫，尽量减少颠簸。周明星穿着一身宽大粗糙的男式军需官袍服，脸上涂了暗色的膏脂，遮掩住过于白皙的肤色和精致的五官，长发也尽数塞进一顶旧毡帽里。她靠坐在软垫上，双手一首下意识地护着小腹，尽管伪装得严实，眉宇间依旧难掩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孕期的憔悴。
青黛也被迫换上了仆役的男装，紧张地守在她身边，不时递上温水或酸梅干，试图缓解她的不适。
“殿下，喝口水吧？您脸色不太好…”青黛的声音压得极低，满是担忧。
周明星摇摇头，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让她什么都吃不下。她掀开车帘一角，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和官道两旁飞速倒退的模糊树影。离开京城越远，那种被窥视、被威胁的窒息感似乎减轻了一些，但另一种更深的焦虑却攫住了她。离顾晏越近，战场的凶险就越发清晰可感。
一路向北，景象逐渐荒凉。初冬的寒风开始变得凛冽刺骨，官道上往来的车马行人越来越少，更多的是神色仓惶、扶老携幼向南逃难的流民。战争的阴影如同实质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沈澈打马靠近车窗，隔着帘子低声道：“殿下，己进入并州地界。再往前就是战事胶着的区域，盘查会非常严格。我们需格外小心。”
周明星的心提了起来：“离定襄还有多远？”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至少还需五日。”沈澈的声音凝重，“而且…前方刚传来消息，狄人一支精锐骑兵绕过云州，突袭了我们后方一处粮草转运点，虽被击退，但道路可能不太平。殿下，是否…”
“继续走！”周明星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偏执，“加快速度！我撑得住！”
沈澈看着车帘后那张苍白却写满固执的脸，只能将劝阻的话咽了回去，沉声应道：“是！卑职明白！”他调转马头，厉声催促队伍加速前行。
接下来的路程，变得更加艰难和危险。盘查的关卡越来越密集，守关的士兵眼神凶悍，盘问也越发严厉。沈澈凭借伪造得几可乱真的兵部文书和“紧急军需”的旗号，加上暗中打点的银钱，才得以一次次惊险过关。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被焚毁的村庄只剩下断壁残垣，荒芜的田地里散落着无人收敛的尸骸，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和焦糊味。偶尔会遇到溃散的零星兵卒，眼神麻木而绝望。每一次看到这些景象，周明星都忍不住抓紧了腹部的衣料，心头被巨大的恐慌笼罩。顾晏…他就在这样危险的地方！
她的身体也发出了强烈的抗议。剧烈的颠簸让她腰背酸痛如同断裂，孕吐变得极其频繁，几乎无法进食，只能靠青黛强行喂些流食和安胎药维持。小腹的坠胀感也越来越明显，有时甚至能感觉到一阵阵细微的、不规律的抽痛。青黛急得偷偷抹泪，却不敢再劝。
“快了…就快到了…”周明星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却依旧死死咬着下唇，一遍遍低声安慰自己，也仿佛在安慰腹中的孩子，“见到他就好了…见到他…就安全了…”
五日后，黄昏。车队终于抵达了距离定襄城不足百里的最后一道军事重镇——朔风城。
此时的朔风城，早己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城墙高耸，垛口林立，巨大的床弩在暮色中闪着寒光。城门口戒备森严，气氛肃杀。进城的队伍排成了长龙，接受着极其严格的盘查。
沈澈亮出文书，声称押送的是前线急需的药材和一批特制箭簇。守城军官仔细查验了文书，又绕着车队走了一圈，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护卫和车厢。
“打开油布，检查货物！”军官冷声命令。
沈澈心头一紧，连忙上前赔笑：“军爷，这药材和箭簇都是精细物事，怕潮怕磕碰，这…”
“少废话！奉顾督师严令，任何可疑车辆、人员，必须彻查！以防狄人细作混入！打开！”军官态度强硬，手己按上了腰刀。
周围的士兵也围拢过来，气氛瞬间紧张。
就在这时，城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嚣！一骑快马如旋风般冲到城门口，马上的传令兵浑身浴血，嘶声力竭地高喊：
“急报！急报！定襄西侧鹰愁涧！顾督师亲率精兵设伏，反遭狄人大股精锐突袭！中军被围！危在旦夕！朔风城守军！速发援兵！速发援兵啊——！”
如同晴天霹雳！
“顾督师被围？”
“鹰愁涧？”
城门口瞬间一片哗然！守城军官脸色剧变！
而骡车内的周明星，在听到“顾督师”和“危在旦夕”几个字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疲惫、不适、痛苦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恐惧彻底淹没！
顾晏！他有危险！
他中了埋伏！被狄人精锐包围了！
“不——！”一声凄厉的尖叫从车厢内传出！周明星猛地掀开车帘，完全不顾伪装，惨白如鬼的脸上是骇人的惊惶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她对着沈澈嘶吼：“去鹰愁涧！快！去救他！快去救顾晏！！”
沈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震得心神俱裂！看着周明星那疯狂的眼神，他知道此刻任何劝阻都是徒劳！
“开城门！放行！这是钦差督师急需的军械药材！延误军机，你们担待不起！”沈澈对着守城军官厉声咆哮，同时将一袋沉甸甸的金子狠狠塞进对方手里！
守城军官被周明星的尖叫和沈澈的气势镇住，又听到是顾督师急需的物资，加上那袋金子的分量，终于咬牙挥手：“放行！快放行！”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一条缝隙。沈澈不再犹豫，一把将周明星拉上自己的战马，紧紧护在身前，对着护卫们嘶吼：“目标鹰愁涧！全速前进！不惜一切代价！冲！！”
十几匹战马如同离弦之箭，护卫着中间的周明星和沈澈，冲出朔风城北门，踏着夕阳最后的余晖，向着暮色笼罩下、杀声震天的鹰愁涧方向，亡命般疾驰而去！
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周明星伏在沈澈背后，双手死死抓住他的铠甲，小腹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剧烈坠痛，但她己经完全顾不上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顾晏！你不能死！你是我的！等我！
